着头皮往前赶,幸亏,她先前为了挡日头戴了斗笠,此时取了蓑衣披上,想着好歹也能挡一阵子。骤然一声炸雷,闪电如狂舞的金蛇劈开了天空,大雨瞬间浇了下来。不知是因为雷还是因为闪电,祁暮那匹桃花马忽然惊了,惊叫着直立起来,又发狂地奔了出去。
祁暮的骑术着实一般,此时便有些拢不住马,只有先顺着它奔出一段距离,就在马儿稍稍平静一些,祁暮拢住疆绳时,又有一个霹雳响起,那马顿时又惊了。大雨如注,祁暮已有些看不清路,等她发现时,马儿已奔近一处断崖,她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从马上跃了下来。马儿却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蹦去,祁暮只听得一声嘶叫,马儿已坠下崖去。
祁暮定了定神,看到右侧有一处有些突出的崖面,急忙窜进去躲雨。只一会儿,云收雨散,太阳又露出了笑颜,祁暮却再露不出笑颜来了。她从避雨处出来看了看,好在,还没有偏离大路。忽然,她又听到马儿的嘶鸣,心里一阵惊喜,奔到断崖边一看,原来崖也不高,马儿还在下面,此时正跪着,它摔下去的地方是一片平地,可以看出是两条路交汇的地方。祁暮索性掠下崖去,马儿摔断了一条腿,但还活着。祁暮想将它拉起来,它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试了几次之后,祁暮有些不知所措了。
另一条路上传来清脆的鸾铃声,二个灰衣人赶着五匹马出现在路口,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人停了下来。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来到祁暮身边,问道:“小兄弟,碰到麻烦了吗?”
祁暮道:“方才打雷,惊了马,它就掉下崖了。”
另一个男子也下马走了过来,看了看那匹桃花马道:“原来是匹二岁的儿马,原本便没驯好。这马断了腿,没用了。”
祁暮不信:“它只是断了腿,可还活着的。”
后来的男子道:“在这个地方,断了腿,走不了路就是等死。它走不出这山,再晚一些,狼出来了,它又怎么逃得掉?”
祁暮吃惊道:“这山有狼?”
那男子看着祁暮道:“小兄弟你不常走这条路吧?这紫阳山上可是什么野物儿都有啊,怎么少了得狼?”
祁暮这才看到这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方脸,有着长而浓重的眉,一双形状好看的杏眼,挺如山岳的鼻梁,唇角和下巴都带了些棱角,看上去是个性格坚毅的人。祁暮不知怎么地就想到,这双眼要是长在女子脸上应该也是挺好看的,不过长在这男子脸上,倒也不显得阴柔,大约是因为他的眼神有那么一些锐利吧。祁暮隐隐约约地觉得他有一些熟悉感,但到底哪里见过他,却是想不起来了,也许他是象什么人吧。
那男子看她不语,以为她还不信,便又说:“我们往南贩马,常走这条路,不会骗你的。”
祁暮并非不信,她只是在考虑天黑前能不能走出这座山,此时,雨后的太阳已经斜了许多,早过了树顶了。
那男子道:“小兄弟你若没有了这马,天黑前不能出山,也会遇到狼。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不如我们搭伴走,我们可以借你马。”
祁暮道:“去北辰郡。那你的马怎么卖,我买你的好了。”
那男子摇头道:“这马不卖,这是人家定好了,让我们送过去的。不过还真巧了,我们也去北辰方向。这样吧,你可以选一匹马把你那马鞍卸下来安上,我们一起走。”
祁暮大喜,谢过他,又去将马鞍解下来扣在一匹青鬃马上,仔细看看,他们的马匹匹膘肥体壮,比自己的桃花马好上太多了。换了鞍,祁暮又有些踌躇:“那这匹马怎么办?”
那男子朝先前的那浓眉大眼的男子看了一眼,他马上从腰间抽出匕首,一下子便割了那马的喉咙,祁暮反应不及,目瞪口呆。看那马抽搐着倒下,不由有些生气:“怎么就杀了它?”浓眉大眼的男子道:“小兄弟,与其让它等下被狼一点点咬死,不如现在给它一个痛快。”祁暮知道他说得对,但总有些难以接受。
三人翻身上马,朝另一条路而去。出山的时候,天已渐渐暗了下来,祁暮分明听到远处有狼嚎声传来,她心里有点替那匹马难过,它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堆白骨了吧。
三人投宿于山下小镇,祁暮得知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叫李季,而那个杏眼的男子,微笑着对祁暮说:“你就叫我大齐吧。”祁暮也说:“你们可以叫我小商。”祁暮注意到大齐笑时,右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这使得他原本硬朗的脸看上去有了几分活泼。她忽然想起,三哥的右颊也有一个酒窝的,三哥那时颇秀气,因此笑起来时梨涡一现十分可爱,如今胡须满面,实难想象那酒窝会是在哪里。
三人同行了五日,路上那两人直说她年纪小,对她十分照顾,尤其是大齐,祁暮真没想到那样一个硬朗的人是那么周到的,路上可能遇到的问题,吃食水袋,无一不考虑仔细,让祁暮颇感动。祁暮有一次问他:“大齐,你是不是家中长子,那么会照顾人?”大齐的神色忽有些恍忽,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我那时候根本不会照顾人,现在想照顾家人了,可他们都不在了。”看他的神情,祁暮便不再开口,李季后来跟她说,许多年前,大齐就家破人亡了,全家就剩他一人,还有一个妹妹,生死不知。祁暮就想,这世上还真有相同遭遇的人的。心底里便又与大齐亲了几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聚又离
回玉苍山不久,祁峰带着李季去给陇北的信义庄送马。
他本可以不必去。
甫一回庄,彭师傅就告诉他,京城彭府有信来,说是有少女探府,“十六七,苗条瘦小,大眼”他猜一定是商暮。狂喜过后,他想再回京城,却被彭师傅劝住,说李庭一案,他露过面了,只怕京城会有画像贴出。彭师傅说,他去,和干虎两人,若找到了,就带暮儿回端州。彭府主人在京城建了彭府,总要去住上一阵的。这似乎也合理,祁峰便让步了。
过了些日子,李季要去信义庄送马,而山寨和庄子里都没什么大事,祁峰心中又焦躁,便想走一趟,转移一下心思,顺便也去探探信义庄。李季,是玉霞山庄的小庄主,当年的事也拖累了玉霞山庄,他们当时虽说不是在玉霞山庄被抓住的,但那些官兵想必也损了玉霞山庄不少东西。五年前,他在京郊的东平县又碰到了李季,两人便一直在一起。玉霞山庄本就以养马为生,此时,李季便帮祁峰在玉苍山建了一个小规模的马场,玉霞山庄他倒不太回去了。
他们在紫阳山遇见了一个守着伤马的少年。那样一个少年被雨淋湿,又无助地对着一匹伤马的样子忽然让他有点心疼,他不自觉地就勒停了马。少年要去北辰郡,倒正是去陇北的必经之路,于是他们便借给他一匹马。李季杀伤马时,少年虽没多言,但看得出很难受,为马难受的善良少年,祁峰不由地在路上便多关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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