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刚好昨天晚上也是大哥值夜吗,大哥直接把当时的情形同我讲一讲,不用很详尽,我卷宗上有能写的东西就行……”
“于档头来见过那位犯人!”姜寒星还没说完,他便开了口,每一个字音调都扬得极高,尖利得简直不像正常人能发的出来的声音。
姜寒星一愣。
张狱卒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反常,很用力的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小的是说,昨天晚上,那位犯人死之前,于档头曾经来见过他……您不是问那天晚上的情形吗,小的这事在同您说那天晚上的情形……”
他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因为姜寒星在盯着他看。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吗。
“是谁让你来同我说这些话的。”怪不得这么怕她呢。姜寒星冷笑一声。原来是早就受人之托说好了要骗她。
“小的愚钝,听不明白姑娘究竟是在说什么……”他本来还想装糊涂来着,装到一半,实在装不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姜寒星三十鞭就能让他怕到现在,何况是当着她面哄骗她呢,他真没这个胆子。
他脸一瞬间全垮了下去:“寒星姑娘,小的就是个看犯人的,虽说不是下九流,也同街上修脚的,青楼里卖唱的没什么分别了,这些官场上的事,我又什么都不懂,您们这些大人物就发发善心,别难为小的了……”
倘若是许泛吩咐着让他这么说的,他当然只会同她说许泛要他说的——自从她抽了他之后他再见她还是很恭敬的。故姜寒星略一沉吟,也没再为难他:“那既然你说于档头来见过这位犯人,得有什么证据吧,这事关系重大,我总不能你一句空口白话便信了。”
“多谢姑娘体谅,”张狱卒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来,从袖子中摸出来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姜寒星,“这里边的东西,是当时于档头不小心掉出来的。”
姜寒星接过来打开,里边是一些白色粉末,混杂着一些泥土和稻草,看着像是砒霜,不过姜寒星凑近闻了闻,是有味道的,不过淡到几乎微不可闻,好像是,草木汁液的味道?她不能确定,她确实是不太懂这些。
所以姜寒星只略微嗅了一下,便重新给包了起来,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当时是怎样一个情形呢?“张狱卒看着她这举动,也没说什么——他当然不会说什么,他正巴不得她赶紧把这事揽下来呢,这样才算是全然完成了许泛的嘱托。姜寒星的笑意更冷了,许泛在这事上倒难得聪明。确实只要同于峰有关,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是在关于她的别的事上怎么就那么没脑子!姜寒星一时间简直要恼起来了。他稍微有点脑子别什么事都猜来猜去的,她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吗?
姜寒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当时是怎样一个情形?我是说,你是在怎么发现这个东西的,总不能是于档头直接塞到你手中让你拿来给我看的吧。”
“昨晚大概戌时末亥时初的时候,于档头到牢房里来了,要见那位周姓囚犯。”张狱卒当然听得出她这话里的讽刺意,但他除了陪着笑接着说下去也没旁的办法,就如同姜寒星一样,她现在除了按照许泛的意思查下去也没别的办法,哪怕她明知许泛肯定在前边给她挖了坑。
“于档头说他是奉了厂……刘公公的意思,我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当即就开了牢门让他进去了,档头进去一看便开始呵斥我们,说我们怎么做事的,犯人已经都已经全然不省人事了。衙门里的刑罚有多重,姑娘恐怕比我们还清楚,所以不省人事这,真的是常见事,前天晚上来给送饭的时候还一直哼唧着呢,故我们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于档头既然这样说了,小的便让人弄了桶冷水来,准备给泼醒好让档头来盘问。可于档头不让,他说他跟高人修习过医术,着犯人一看就是大限将至,一桶冷水泼下去肯定直接就死了,问小的担不担得起这个职责……”
他懂医术,可真能信口胡说啊。姜寒星轻笑了两声。
“小的当时也很将信将疑的,”张狱卒赶紧也跟着笑了两声,“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于档头便吩咐小的去拿个瓢来,说是给这犯人喂些水就好了,小的也只能领了吩咐去了。后来喂完了水,等了一会儿,那犯人依旧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于档头便离去了,说是今日太晚,等明日再来问过。”
“谁给犯人喂的水,”姜寒星回想了一下,戌时抹亥时初的话,她才刚离开一会儿,方明砸的那两下可并不轻,他是怎样在那样短的时间醒过来又挣脱开的,他们临走前还给他绑起来了,“于档头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她突然问。
“于档头亲自喂的水。”张狱卒摇了摇头,“但不是他一个人来的,有个人跟他一块儿。”
果然。姜寒星又问:“那同行的那位长什么模样张大哥还记得吗?”
“穿的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寻常装扮,”张狱卒为巴结她,她一问他便赶紧去回想了,“至于长的……看起来挺年轻的,没留须,说话声音有点尖……”
他突然止住了口,眼睛先是瞪了起来,又迅速眨巴了起来,极力压抑着慌张的模样:“其实我都记不清了,牢房里灯光暗看不清……他其实一直也没怎么说话……”
“看来这些是我并不应该知晓的。”姜寒星并不知道这些事许泛知不知晓,因为看起来这狱卒也才方才才意识到这些事。不过也没所谓,他现在铁板钉钉的马永成的人,人尽皆知,就算他想,也绝无什么能回头的可能。所以他就算清楚于峰此举是刘瑾授意的也未必会怕什么。
姜寒星没太在这事上纠缠:“喂的是什么水?”
看见她并没再多问,张狱卒长舒了一口气:“就是小的打来准备泼犯人的水,桶就是随手在牢房门口拎过来的泔水桶,小的还一直在想那犯人是不是因此吃坏了肚子才死了的,毕竟他身体弱,谁知接着就找到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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