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水榭之后,秦素便招手唤来阿栗,漫不经心地道:“这案上的物事都是人用过的,不洁净,便叫人扔了罢。再,我要赏一会落日,你去寻一副棋枰并棋子来,我记得父皇赏过我一套玉的,就拿那一套。”
她说一句,阿栗便笑应一声是,满脸的扬眉吐气。
秦素今日这一来,只怕宫里的那些人便都知道了,这新来的公主殿下,可不是好惹的。
自做了秦素的使女以来,阿栗觉得,最近这段日子真是过得畅快,连带着她每天都那么开心。
秦素吩咐完了那些事之后,阿栗便领命而去,秦素便自窗中探出了半个身子,信手攀着檐角下横斜的一枝红枫,浅笑着唤道:“亭淑进来,陪我着棋。”语毕,折下一片枫叶,转身抛去水中。
那一叶红枫随水浮着,飘摇不定,水榭内外却是一片寂静。
亭淑这两个字,直是刺得许多人心惊肉跳。
在大陈,上对下、尊对卑、长对幼,皆可呼之以名,从规矩上说,秦素直呼霍亭淑的名字,并不能算出格。
可是,当着一应仆从下人的面儿,就这样大声叫出对方主人的名字,场合却是不大对,亦显得有些无礼了。
但还是那句话,尊对卑呼名,规矩上没问题。
众人这时方才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霍亭淑也是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儿,对杜十七说起了秦素的名讳。
这位公主殿下,委实记仇得很!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得出了这个结论,而霍亭淑则如同做梦一般地看向了秦素。
就在半刻之前,还是她在水榭中冷嘲热讽,将眼前的女子踩在脚下。可眨眼之间,这曾经被她视为草芥的少女,反过来叫着她的名字,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儿,践踏着她的尊严,而她却不能有半点违逆。
这变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霍亭淑居然有些茫然。
她垂下了头,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道:“是,殿下。”
她终于能够正常地发出声音了。
在听见秦素说不罚其他人之后,那种巨大的恐惧感终是离她而去,让她恢复了些许镇定。
“你进来罢,我叫人给你收拾收拾,瞧你这一身脏的。”秦素侧首端详着她,笑吟吟地说道。
分明是专戳着人的心窝子说着这些话,偏明眸干净如水,孩子气地天真着。
湖风吹来,霍亭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左右看了看。
除她之外,她带来的所有人都还跪着,包括杜十七,皆是跪于水榭之前,而那两个哀嚎的健妇已经被人堵住了嘴,拖去一旁接受杖刑,那沉重的木棍触体之声有节奏地传来,让她觉得一阵阵地发冷。
这宫里,往后还是少来为妙。
在心底做着如此决定,霍亭淑从地上爬了起来,步履踉跄地拾级而上,根本就没去管地上跪着的杜十七,也就更没看见杜十七渐渐阴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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