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的面孔与眼神。
就好像一簇火苗突然在内心点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面容皎美却气质孤高如冰雪的女人。
就是这一刻,那些恶心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念头:这个婚事再好也没有了,他要娶她,他一定要娶她,要看着她身上的所有依仗都被剥去后赤身裸裸、羞愤欲死的表情——
徐善然笑着与年龄和自己差不多,曾在各个府邸中见过几次面的女孩说笑。
不需要转脸看向那被屏风挡在外头的小树林,她就知道树林里头绝不止停留着一双眼睛,事实上过去的她何尝不是在宴会进行到嗷一半的时候躲在树林之间,悄悄地去看林世宣?
“姐姐想什么呢?这红豆糕我吃得还好,一点不腻人,姐姐快吃一口!”坐在旁边十分娇俏的女孩笑着冲徐善然说话,那红豆糕也已经用手帕托在手上喂到徐善然唇边了。
徐善然接过来轻轻咬上一口。
甜软香滑,和那些半热半冷的菜肴相比,确实可口许多。
她的面上再没有一丝半点的孤高冷傲,只用温软的语调与旁边的小姐妹说话。
说话的同时,她还漫不经心地想:
不管徐丹瑜想要做什么,现在也差不多了吧?只有这个国宴中忙乱的时间,是最好叫人钻空子的时候。
徐丹瑜确实准备得差不多了。
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真正能够算无遗策。
因此徐丹瑜就没有料到,被他送进杨川帐篷中的徐丹青,最终会因为心里的不安和基于那些女人天生的智慧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然后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婢女那样,伏低做小地询问在附近帐篷中忙碌的中年男人——生命中穿金戴银的前十一年生活里,她不需要太多的判断,就能够确信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杨府的总管。
而总管既有知道绝大多数事物权力,又不会真正认识每一个丫头。
果然在徐丹青将那身掩藏在外衣下的婢女衣服传出来,又低眉垂目走到杨府总管面前,说是去找杨川少爷的时候,那总管根本没有疑心,只挑剔地看了一眼面前丫头乌鸦鸦的发顶,说:“少爷现在小树林那边,你要去接少爷的话,往这条路走。”
徐丹青按捺住因为惊喜而狂跳的心脏,认真记下总管说的每一个字,跟着就轻移步伐往那山道上走去。
这一路上还有许多来来去去的小姐与丫头。
但徐丹青不认识她们,她们想必也不会认识徐丹青。
徐丹青摆脱了杨府中人的视线之后,就飞快将手上团成小包裹的外衣抖开,趁着一时看不见人快速披上整理好。又自袖中拿出一件件的金银首饰,飞快地钗入发间。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刚才那周身灰扑扑的婢女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面目陌生的千金小姐。
走在树林中的徐丹青很快就来到了一条小溪旁边,这正是外头参加宴席之人要回到帐篷住所的几条路之一。
那总管之所以这样肯定杨川会往这里走,只因为杨川身体不好,所以身旁的小厮家中总管或者主人耳提面命地规定杨川的各种行为——什么时候走哪条路回到帐篷中休息,当然也在被规定的各种行为。
徐丹青站在水边紧张地打理了一下自己,跟着飞快地闪进靠近来路的一颗大树之后藏好。
她深深吸着气,对自己重复:
“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如同耳语一般的声音就像青烟一样飘着,飘着,一直飘到树冠上头,也跟着飘到藏在树冠中的两个人耳朵里。
他们本来正一人靠着一枝大树叉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在徐丹青走进视线范围的时候就先暂停交流了,等徐丹青在一系列事情做完,藏身树后又自言自语的时候,树冠里的两人也开始面面相觑。
左边的邵劲轻轻一跃,就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跳到了更隐蔽更牢固的地方。
他伸出手,在同样跳过来的宁舞鹤掌心中写:“她是……徐丹青吧?她怎么会在这里?”
宁舞鹤以皱眉摇头来回答邵劲。
邵劲低头从茂密的树叶中看隐隐绰绰地人,又写:“我们等等?”
宁舞鹤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都不再行动,只蹲在树中间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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