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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尾荆岩(第1页)

起了些微风。波罗的海绵软无力的小浪头前后密密地相跟着,呼吸急促的大海。岩沙燕在他头顶飞快地来回穿梭,像要把他赶走似的。艾德躺在海滩上,仰面朝天,入迷地看着密布在北边陡岩上拳头大小的洞。这些洞在很高的地方,紧挨着悬崖边,上下错落,有十层、十二层或十五层,让艾德想起沙漠里的印第安人开凿在岩石上的住所,艾德曾在一部西部片或是探险片里看到过这种岩穴。那些海鸟隔一会儿就钻回自己的洞中,然后又从里面“嗖”地飞出。

“一个巨大的布谷钟,老伙计,”艾德小声说,“你能听见黏土里的滴答声吗?它们大张着嘴巴,像捉住一秒秒的时间一样捉住蚊虫,在飞行中,它们把时间消化成一堆糊糊,然后,等到了家,再把这些都吐出来,填在那些小淘气嘴里——只有吃了一肚子的时间糊糊,才能学会飞行,老伙计,你听说过吗?”

艾德喜欢这样天马行空,尽管他的狐狸待在听不见他说话的地方。不管怎样,这是他的第一个不用工作的日子,是他到克劳斯纳之后的第一个休息日,他想要绕着岛的北半边转一圈。

休息日:之前没有任何的指示或者说明。能有什么用?没有人想到他,没有人指望他什么。对艾德来说,休息日就像是阶段性的目的地,小小的胜利。“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他对被岩沙燕占领的天空小声说,然后出发了。

荆棘岩高高地突出在海面上,像一头搁浅的鲸鱼,无助地把嘴伸向海浪的方向,绝望地试图回到海里去——这是一只巨大的,正渐渐支离破碎的动物。海潮像做手术一样不断把巨大的岩块从冰河时代的躯体上切割下来,砂岩,页岩,花岗岩,从这些上面能够看出它之前的故乡,和它到这里来之后上万年的岁月。这具斯堪的纳维亚的躯体越来越破烂,腐尸正一点点重归大海。在岛的东北部,泥灰和黏土又被水流带到岸边,所以岛变得越来越圆。因为被称为贝辛的那个地方形状奇特,所以人们还可以把这座岛的形状比作一只海马(并用这种方式把它更深地藏在心中)。在过去几十年中,海马的身体越来越肿,它又多长出了许多张嘴,脑袋的规模大得吓人。

刚走了半公里就没路了。新近有一块危岩断裂,滑进了海中。艾德把自己的东西捆成一捆举在头顶,僵直着身体慢慢地绕过那一大堆碎石。水底全是石头,想要保持直立很困难,海水一直没到了他的肚子。他恍惚听到有人在笑,不过那应该是水的声音。岛的这边看来没什么游客,只有一个男人在晒太阳,看上去比艾德年轻。他光着身子,躺在一个小海湾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艾德再回过头看他时,他已经在上衣上系好了武装带。他从一个岩洞里抽出机关枪,冲艾德摆摆手。

沙滩上满是细巧的、包裹着海藻的卵石。比较大一点的都在水边,以海藻为发的死人头颅接受着海浪仔细的、无休无止的冲刷。岸边有大片的断崖,巨大的岩块,深深的裂隙,还有异常细腻的软泥形成的新鲜泥舌,踩上去,半条腿都会陷进泥里。刚踩上去的时候,这些泥舌就像橡胶一样,但突然间它们就撑不住了,一下包住了人的脚踝——又厚又黏的软泥。一旦陷进去,那么能够做的就只剩一边胡乱挣扎,一边体会细腻的软泥如何慢慢地钻进脚趾缝间……有些地方的沙泥和稀泥流成了闪闪发亮的平台,像一个个光亮如镜的小舞台,撑得平平展展,模样凛然。泥地上散落着巨大的单孔石,还长着虞美人。靠近岸边的海水是蔚蓝色的,再往远处就变成了灰色。太阳升起,地平线渐渐清晰起来。艾德发现有人正从头顶上方五六十米的悬崖边上俯视着自己,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垂下目光,努力加快脚步,但是在石头中间要想走快很困难。

在陡峭的海岸变平坦的地方,他无意间发现了克鲁索经常说的那个防空洞的残迹。两块水泥板已经从固定它们的地方脱开,中间露出一条缝,里面很深,海浪激昂地讲着晦涩难懂的话,一股粪便的味道。防空洞后面是度假的人堆的沙堡,结构复杂,上面还用黑色的小石头摆出各种字——到达的日期,离开的日期,还有各种名字,科勒,米勒,施密特。一些沙堡用浮木加了顶,还有一些插着旗子。艾德觉得这些沙堡很像掩体,或者战地指挥中心,再一转眼间,它们又变成了能住人的生日蛋糕,装饰着五花八门的小物件,罐头盒,拖鞋,被海水冲上岸的垃圾。在大门口守卫这些蛋糕的卫士穿着围裙,艾德估摸那应该是烧烤时用的围裙。除了围裙,卫士们一丝不挂。岛北部所有的人似乎都是一丝不挂的,于是艾德就朝东拐过去。突然,他在远处看见自己待过的那个观鸟台。尽管过去还不到三个星期,但再见自己头一天过夜的地方他还是很激动——“我上岸的地方。”艾德小声对自己说。

鸟类自然保护区内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矮林,其中有一条小径样的路通向沙嘴。他费力地前行,离开小径,来到一块荒无人迹的地方。什么东西响了一下——艾德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跨,蹲了下去。他并没有被吓着,他不害怕。蹲下身子时,一片嫩绿色涌进了他的视线,那绿色摇曳着说“草”,那么温柔,仿佛在从里往外抚摸他的头盖骨。

“这就是荒野,这就叫藏身荒野——这些你们外面的人永远也不会懂的。”艾德喃喃地说。就像给篝火又添了一小根好柴一样,他给自己的自言自语也添了料。他心想:除了我,没人来过,只有我。他缩成一团,静静倾听自己心脏剧烈的怦怦声,感到了曾经的那种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欲望。他知道,这种欲望现在更加膨胀了,已经比小时候要大得多。

艾德站起身的时候,一大群鸟冲天而起,一时间,他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艾德坐在“尾荆岩”的院子里,点了咖啡和蛋糕,这是格里本村为数不多的几栋建筑物之一。他坐在一株柳树的树荫下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花园里四处零乱地摆着这种椅子。就好像别人能看得出他已成为旺季短工似的,比起跟他坐同一张桌子的其他那些来一日游的人,他得到的服务更热情,也更迅速,就连那些一日游的客人也对他很尊重。他的咖啡壶满得快要溢出来,倒了差不多三杯。饭馆老板到门口对女服务员喊话的时候还跟他打了招呼——老板本人!有那么一秒钟,艾德意识到自己还缺那种没有明说的前提条件,但尽管如此,事情还是明确无疑:他现在是岛上人了,他们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正在休假的艾斯卡。

尾荆岩这艘船比克劳斯纳小,它在临街的一面扩出去一间简易棚屋式的房间。其间门开了一下,一股污浊的空气从里面涌进外面的桌子之间。艾德看到一个铁床架,满地的睡袋和防雨篷。之后他才看出从尾荆岩的扩建房里走出来的是克鲁索。克鲁索穿着白得耀眼的衬衫,黑发披散在肩膀上,像印第安人的头发一样闪闪发亮。艾德想叫他,他跳起来,抬起胳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克鲁索挺直身子走着,谈不上孔武,但还是很用力,仿佛被什么力向前猛推着,或许是被什么打歪了他的重心,艾德心想,所以他现在只能靠快速向前摆动双腿来找平衡,他的腰僵硬,脚紧贴地面挪动……艾德突然被刺痛了,因为克鲁索径直走了,连头都没转一下。这很荒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事情不简单,克鲁索触动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因缺少而惦念,一种早已有之的缺憾,像虫咬鼠啮,这是一种欲望,渴望要得到……他不知道是什么,那东西没有名字。一开始,克鲁索维奇给他派活的方式让他感到不舒服,直接,不加掩饰,开门见山,同时话又说得神神秘秘。但说到底,岛上的各种事还得艾德自己去了解,一点一点地。虽然洗碗的工作非常艰苦,以至于被兰波拿来跟古代在橹舰上划桨的奴隶相提并论,但能在克鲁索身边工作,他还是很享受,他享受跟克鲁索的这种接近,尽管这个男人让他觉得难以亲近。他们的活儿是需要同心协力才能完成的,而这其中就存在着某种无可替代的亲切感。克鲁索给他活儿干,是他让艾德的日子过得清晰起来,并且让艾德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能够摆脱那种无序、无望的生活状态。

尾荆岩的女服务员不但不要小费,还问艾德晚上打不打算到服务员海滩去。

“嗯,可能吧。”艾德回答说,他是第一次听说服务员海滩这个词。那个女服务员几乎比他高两个头,长得很壮。看到她的圆脸,艾德吃了一惊,就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人脸似的。艾德站起身时,她突然朝他迈上一步,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我们互相之间是不付小费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下一次不要。”她的嘴唇轻轻摆动,摩擦着他的耳朵。这并不是拥抱,但艾德明显感到了她柔软的皮肤和她的温暖。

山丘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个脑壳,山丘前呆呆地立着几匹马。它们用屁股迎着风,仿佛古老传说中那样,等着大地的母亲钻进去让它们受孕。浅海湾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港口静悄悄的。没有旅游的人,只有一个男孩站在写着渡船时刻表的牌子前面。他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阵渡船的出发和到达时间,然后朝码头转过身,对着海面大声喊着那些时间。他喊得那样绝望、热切,仿佛这些船没有他根本不可能开进港口来。仿佛那些船会忘记这个小岛。男孩穿着一件水手服,帽子像是顶鸭舌帽,他的动作很奇怪。他现在紧紧贴着岸边跑,贴得紧到让艾德不由转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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