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经过红外线照射后清晰无比的五个字,因为偷翻花绳而半弓身子的隋知猛地坐直,惯性带的椅子腿“吱”的一声划过地板。
安静的会议室里,地板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尤为突出,好几个同事往这边瞟了一眼。
但隋知这时根本顾及不到别人,看着扫描过的字,血液横冲,七上八下。
这次,是巧合,还是幻觉?
“你们看啊,经过测量,十枚五铢钱,重41。94克,每枚的重量在4克以上,这个数据是有史以来最精准的数据。”
那边把镜头切换到实验室里,又给他们细致讲解起了这批五铢钱,这些钱分不同批次烧制,总共有近200种版本,好似全天下搜罗,就算活人不活了,也要把万贯家财都给到绥陵里的那位。
隋知听着他们说话,强压住内心的震撼记着笔记,心思仍系在椁底板出现的文字。
“之之,”程以岁也坐起来了,她也看见了那五个字,戳了戳她的手腕,“你觉没觉得,刚才大屏幕上那几个字,跟你的字好像啊。”
隋知写字的手轻颤,“五千”的“千”一划写成了“乇”。
她拿碳素笔之类的硬笔在写的字,比如现在,说难看都是侮辱了难看两个字,当初她们上高中的时候,老师对她写的字评价是得写完趁热看,凉了隋知自己都未必认得。
可就这样一手抽象到得趁热看的硬笔字,同样一个人,同样一只手,无意中写出来的毛笔字,却落笔如云烟,在当年的高中生书法BBZL大赛上打败了从小就练字名家儿女,荣获那年高中组金奖,狠狠打了一把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班主任的脸。
获奖的事隋知自己也记得,在那年之前,她知道自己会写毛笔字,但是不知道写的字是什么程度,报名书法也只是一时兴起,直到过五关斩六将,赢了学过十几年书法的同学,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字,实际上好到那个程度。
当年她还接受过采访,记者问她师承于谁,每天练字时间多少,如何平衡书法与作业,她当着镜头的面一问三不知。
程以岁后来进书法班,也是当初她妈妈就是因为看见隋知这一手好字羡慕到不行,把她也送进去培养了。
但隋知写的颜体楷书,她后来阴差阳错学的是行书,两人的字体天壤之别,之所以把她的软笔字迹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时候她的老师很喜欢隋知的字,甚至还临摹过。
“越看越像。”程以岁刚对着屏幕拍了张照片,这会儿再看手机里的图片还觉得像,她胳膊肘碰了下隋知,“对了,你的字是在哪学的啊?”
“我,”隋知盯着自己的手,好像答案写在手上似的,小声说,“我没学过。”
程以岁没想别的,点了点头:“那你这真算是天赋异禀了。”
对面的文保教授们又滔滔不绝讲起了封泥匣,封泥匣是保护玺印封泥的装置,避免运输过程中封泥受到不必要的损坏,是北燕时期较为常见的物品,这些事他们都知道,没什么新鲜的,听不听都一样。
隋知就这样捱到了会议结束,她让程以岁把刚拍的照片发给她,一溜烟跑出了会议室。
她没头苍蝇似的跑回房间,想着拿了钱就走,结果一开门,看见了谢徊。他人高高大大的坐在沙发上,腿又长,很难不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慌什么?”谢徊问。
早上问他要不要走他没正面回应,隋知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在房间里又猝不及防地看见他有点意外,愣了两秒回答:“没什么,就是回来拿东西。”
“会还没开完?”
“开完了,我是想拿钱去买东西。”
谢徊闻言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她别愣着了,赶紧拿。
他们住的这个村子上有两家小卖部,只有大的那家可以用手机支付,但这个时间了,大超市已经关了,只剩下小的只能用现金支付的那家还开着。
她从小包里抽了两张一百的,跟谢徊一起出门。
隋知本来想把文房四宝买齐,但是小卖部规模小,只有毛笔,其他的都卖完了。谢徊看出了她的意图,要了盒英雄牌钢笔水,又拿了个单线本,让她先凑合着用。
“怎么想起来要练字了?”等老板找钱的时候,谢徊问。
这家小卖部不仅规模小,而且装修老旧,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地,谢徊穿着熨帖无暇的衬衣站在这,被昏黄的钨丝灯一照,一副下凡来的谪仙样。
隋知心里感叹BBZL着真好看,嘴上接话说:“不是练字,我就是想写几个字。”
她想把那五个字再写一遍,好有一个清晰的对比。
谢徊没再多问,低头看了眼手机,忽然说:“李庭念怀孕了。”
“……”隋知怕他又给她设陷阱,掀开门帘,边往外走边语气欢快地说,“怀的好,怀的妙,怀的呱呱叫。”
说完,她还快速鼓掌,强烈表示她绝对没有一丁点对于前未婚夫的留恋。
乡间深夜总是宁静,月光如清水一般,透过树梢树缝隙,斑驳映在谢徊脸上,让骨骼看起来更深邃。
谢徊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她也并没有躲开的意思,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笑意盈盈。
他问:“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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