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解药可以救了吗?”他盯着李神医,目不转睛。
后者颤抖的身体呆住,用很轻微的动作摇了摇头。
咽喉一片辛酸,年羹尧觉得仿佛口中被塞了一麻袋黄连。
长久的沉默。他定格在原地。
“我还能活多久?”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声音开口,终于问出这个自己在意的问题。
颤抖着肩膀,李神医伸出晃动不停的双手。看着他那十根曾经救自己脱离病魔苦海的手指,年羹尧全身僵硬。幸福的花朵昙花一现,来得匆忙,走得也是急促。转瞬间,花瓣凋零,枯萎的枝头只留下几缕残香。
此时,忽然,先前门板那头的谜题被他记起。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是李煜的《乌夜啼》,默念之余,他不再看一直对着自己磕头忏悔的李神医,也不再看躺卧在地上的充当黑鹰帮眼线的楚家两姐妹,按住又要发作起痛楚的胸口,他僵硬着后背,满脸阴暗的走了出去。
已是初冬,天上一片漆黑。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十四归来。十四还没走进自己的房间,就被黑暗中一双大手拉了过去。
接着,吃早饭的时候,小蝶发现只剩下她与李家的主仆三人。楚霜楚烟姐妹的突然失踪令清风皓月心急如焚,两个刚刚堕入爱河的痴情少年显然把爱情看得比填饱肚子更珍贵。
“真是的,年羹尧不在房里,十四虽说回来了,也看不到影子,他们是不是一起去给清风皓月帮忙,帮忙寻找楚家姐妹去了?”
这几日分外享受众乐乐与独乐乐的小蝶已经把这两个对自己话不多,却处处体贴清风皓月的姐妹看成是一家人,因此,捧着白粥的她,朝李神医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
“楚家姐妹怎么会凭空不见了呢?啊,难道是被人捉了去?”
李神医起先并不理睬她,只是用有别于寻常的异常温柔的目光盯着启儿,他那个痴呆的儿子,一会儿替把热粥弄得一身都是的男孩儿擦衣服,一会儿揪着手中的早点相当耐心地哄儿子吃下去。一旁老仆李忠眼泪汪汪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差点没把衣袖哭湿。小蝶显然也注意到李家父子今日的异常,然而,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对了,昨日谜题的答案他还欠着呢!嘻嘻,李煜那首词他该不会不知道吧……哼哼,要是这回他答不上来,我可不能让他得逞了,上回好像他的咯吱窝很怕痒,今天等他回来,不妨试一试……”
正想得美滋滋的她情不自禁在唇畔边绽放出明艳的微笑,一手捏着舀粥的小勺,另一手她托着下巴,双眼盯着前方的空气,想得出神。这等神情一不小心落在刚刚睡醒,伸着懒腰走进客厅用餐的年禄眼里。他盯着小蝶的脸,不由看呆。心中暗想:“怪不得九五之尊的万岁爷宁肯被戴绿帽子,也要把这小娘们儿抢回来,却原来她是这般比花朵还鲜艳的模样!”
应该说,之前年禄并没有与年小蝶的庐山真面目打过交道,数年前,出现在年家府邸上的小蝶那时带着年如玉的人皮面具,又被当时的年羹尧安置在独立于外边闲杂人等的别院,再后来,虽然历经那场春香放的大火,但小蝶几乎一直没和年禄有过什么近距离的接触。因此,虽然好色的年禄久闻年妃娘娘美貌的大名,但他压根没有把坐在他眼前靠在桌边让他炫目得不可思议的这个女人与曾经差点在年府大火中丧生的年如玉联系在一起。没有利益的事他要是会去想,会去干,那他就是个呆子。
有些人,就像牲畜,哪边有食物,他就往哪边走。年禄就是一条畜生,不折不扣的畜生。此刻,他竟然大着胆子,紧挨着小蝶,坐到了她旁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叫他更加想入非非的幽香,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珠不停朝小蝶脖子下方的部位瞟去。一边偷窥,一边垂涎。忽而想到大内传闻中小蝶与年羹尧、与当今圣上两个男人之间暧昧纠缠的关系,想到那些令他血脉喷张的画面,不禁鼻孔一热。直到李启儿拍着手笑着端着残留着饭粒的碗跑到他跟前,凑到他的鼻子下边,说是接豆沙糖水的时候,年禄才发觉自己流了鼻血。
想某人想得出神的小蝶被启儿的声音惊扰,回头望了年禄一眼,然而,没有焦距的一掠之后,她又托着下巴发起呆。看着她两腮红润的模样,年禄越发恨起如今占有她的那个男人来。
没错,他和年羹尧之间的账还没有了结,他父亲年福一辈子牛马似的卖给他年家的不仅仅是一条性命,还有忠心,以及对他这个被留在乡下的儿子的忽略。似乎,在年福眼里,年羹尧才是他年福的亲儿子,而他,年禄?是什么?被忘却在角落的垃圾!多少年,都是目不识丁、只会纺纱种田的母亲在照顾着他,他叛逆又轻浮的少年岁月就是这么被闲置的!虽然有做管家的父亲,可是,他与母亲仍然过着贫苦的日子,有时一连两三个月,他都吃不上一口肉。这种痛恨在当时正在发育长身体的少年年禄看来,简直无疑比五马分尸的痛苦还叫他难以忍受。于是,不被满足的欲望悄悄蔓延出他的身体,想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每当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幸福地围绕在父亲、母亲的缝隙中间的时候,年禄就从心底发出野兽跌入陷阱般绝望的低吼。很快,他的性情改变。在所呆的乡间,被人惯以“偷鸡摸狗”“不学无术”的痞癞的恶名。想到曾经的这些封号,此刻,年禄不由笑出了声音,心想:“这又算什么?”比起现在游走在万岁爷心腹方苞身边的他来说,无论偷鸡还是摸狗;无论是痞是癞,都只是小儿科。方苞老先生会相面,曾对他断言,说是他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不小的作为,只要他全心全意为皇上效力。方老先生的话还会说错?
想到这儿,他小心翼翼的摸了下被方苞观面相说是形状极好极有官运的被称为弓形的嘴唇,摩挲着嘴上的口水,他又不怀好意地看向小蝶。仙女般的人矗立在眼前!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这等样貌,又怎是那福薄的春香,以及帽儿胡同那满脸白麻子的女人可比!嗯,要说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仙女少了点儿风骚的韵味……嘿嘿……不用担心……只要经他这么一调教,保管叫她十全十美!
色胆包天的年禄眼中又闪现出猥琐的光。这时,对面传来仆人李忠重重的咳嗽。接下来,是已喂完儿子吃饭,一身狼藉的李神医的声音。他告诉小蝶,说据他听下人回报,楚家姐妹是自己离开的,至于她们为何要突然不告而别,其中的原因他便不得而知,接着又说年羹尧走的时候让小蝶去他的屋里等候。听话的小白兔立即丢下只吃了几口的早饭,窈窕的背影就这么在年禄眼前一花,留下一阵香风,就不见了踪影。
李启儿被李忠带下去。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年禄、李神医两人。一场善与恶的交锋展开!
“年管家,”李神医刚开口这么称呼,就被年禄打断,他让对方叫他“年大人”。前日,年禄借口溜出庄院,打听到五公主府邸哭声震天、一片缟素的状况,便知道公主府邸这块地儿自己是回不去了,当时,停留在集镇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傻站了好久。忽然觉得天地之大,似乎没有他这样一个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不小作为的人的立足之地,不禁从眼角滴落了两滴不被世俗接纳的委屈的“英雄泪”,当时,正在他愁肠百错之际,忽然,摆在不远处路边的一个投掷骰子的街头赌坊的摊位传出了或兴奋或懊恼的叫声,这种令他万分熟悉的声音激活了他那灵活脑袋里的记忆。
“哎哟,”他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忽然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开心地大笑,“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就这样,昨天深夜,在灰暗浓密的雾霾的掩护下,他戴着顶狗皮帽子,刚准备悄悄溜出李家庄院,经过他屋子前边的李神医的房间时,忽然,里边的动静引起他的注意。屏着呼吸悄悄靠近,当时屋子内知道自己跌入黑鹰帮陷阱胸部伤口被下连李神医也不能医治的剧毒的年羹尧心神大乱,并没有发现屋外的窃听者。就这样,在楚家姐妹晕厥之后,年禄差不多与年羹尧同时获悉了后者仅余区区数日性命的消息。猫着腰静候在屋外的年禄又等候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声音,遂蹑手蹑脚地溜进马厩,偷偷牵了匹马,乘着夜色,一路疾奔,走到了“如意赌坊”的大门里。
没费什么功夫,他就得到了方苞叫人留给他的口信。当然,心采交给他那车财宝的事他没提。之后他又连夜骑马赶回了依然沉睡的李家庄。回来时,他眼角的不如意已被完全抹去,从方苞那里,相当令他满意的许诺被获取。
此刻,捧起一碗凉掉的白粥,年禄回想完自他来到这里到昨晚为止之前的自己的经历,咕嘟咕嘟吞着白粥的嘴巴发出咂巴咂巴的声音。
“年禄,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有缘,这样,”李神医说到这里停下来,叫来捧着一个盖着红布托盘的李忠。揭开红布,满盘的黄金裸子照亮了年禄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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