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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秦佩跌坐在轩辕冕榻边,见御医们纷纷退出内殿才开口道:&ldo;海雕可在?&rdo;

海雕默不作声地从阴影处步出,许是训练有素,刚刚听闻这般大的秘辛竟也依旧面无表情。

&ldo;喻老可在京中?&rdo;

&ldo;回大人的话,卑职已传书过去,最迟明日喻老就可抵京。&rdo;

秦佩点头:&ldo;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帮我带给裴行止,若是怕我私相授受,你自可拆阅。&rdo;

海雕领命而去,秦佩也再不管内侍眼光,瘫坐在轩辕冕身侧,心内一片空凉失措。事实证明,轩辕冕再如何玲珑心窍,终是低估了人心狠毒、情义淡薄。

轩辕冕感到不适已有数月,而按照御医诊断,若他所中之毒真为蝰毒,以他症状至少也有三滴,可轩辕冕自己早有疑心,寝宫都曾迁过一次,宫中物什更是常常更换,更不要说对奴婢仆从的防范敲打,于是这毒是何人何时如何下的……

思及此处,秦佩只觉阵阵齿冷,几乎回想不起,自己初仕长安金榜题名时,那个在酒肆楼下鲜衣怒马,笑意粲然的少年。

长兄仁厚、幼弟孺慕、同僚亲善、朝堂清明,不到两年光景,怎么都变了呢?

&ldo;哭什么?&rdo;

喑哑之声此刻犹如天籁仙音,秦佩抬眼看过去,只见轩辕冕正静静地看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ldo;哭什么?&rdo;轩辕冕又问了一遍,秦佩如梦初醒般低头,却见胸前衣襟上尽是斑斑泪迹。

秦佩一惊,心道虽说御医诊断轩辕冕终会知晓,可他如今身体孱弱,大病未愈,若是瞒不住他,痛心入骨之下哀毁过度则更是伤身。

打定了主意,秦佩便强笑道:&ldo;无事,不过是忧心殿下,御医方才来过了,殿下并无大碍,不过许是中了毒,他们已去查阅典籍。这些御医各个是杏坛高手,殿下必会化险为夷的。&rdo;

轩辕冕凝视他许久,缓缓笑了,&ldo;以环既如此说,那孤便安心了。赵相来过了么?&rdo;

秦佩点头:&ldo;恩师见殿下无大碍便先回中书省了,他老人家心情不错,还借了我一本和光十三策。&rdo;

轩辕冕笑意不减,&ldo;那倒还算是件好事,孤看你也累了,既孤无事,你也便早些回府休憩。解毒的事,孤便拜托你与喻老等人了。&rdo;

见秦佩默不作声,眼眶又隐隐有些发红,轩辕冕伸手指他眉心,&ldo;别皱眉头,多晦气,孤还没死呢。&rdo;

多呆一刻秦佩都怕自己遮掩不住,便起身道,&ldo;刑部还有些事体未完,我便先告退了,殿下好生将养。&rdo;

他毕恭毕敬地倒退出去,直至身形再看不见。

&ldo;怀恩,&rdo;轩辕冕冷声道,&ldo;通知殿中省,一年之内孤曾碰触过的东西一一彻查,方才在内殿者,除去秦佩尽数杖毙!&rdo;

怀恩踌躇道:&ldo;那御医……&rdo;

轩辕冕躺回榻上,阖上双目,淡淡道:&ldo;请他们留在东宫,扣留其妻孥为质。&rdo;

&ldo;是。殿下身边可要留什么人侍候?&rdo;怀恩用余光瞥轩辕冕一眼,见他面色不豫便惶恐跪地,&ldo;奴婢妄度圣心,奴婢该死!&rdo;

轩辕冕看着他,轻声笑了,&ldo;自小你便是这样,孤的心思倒是没猜错过。退下吧。&rdo;

怀恩屏退所有宦官宫婢,将朱红宫门阖上,又背对其余宫人偷偷拭去眼泪,才状若无事地办差去了。

与显德殿、崇文殿比,桂宫并不算大,作为一国储君的寝宫显是有些过于清俭,可此刻当所有人声远去,轩辕冕却只觉得说不出的空荡与冷意。

方才成御医的话犹在耳边‐‐夺精、绝嗣、活死人、丧命……

当真是好算计,东宫向来严防死守,下毒极难,可万一一招得手,就算不能立时丧命或者变成痴儿也可以让自己一生无嗣,以先前父皇与自己对雍王的宠信,还怕帝位不落在他们手里?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中毒极浅,他们也可以说自己精气衰竭,一见便是荒淫之相,再不济还可以毁毁自己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父皇当真英明神武、神灵庇佑,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给亲选的继承人留了个这么好的弟弟!

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昏花,曾刻意忘怀的儿时情景竟在一片晕眩间浮现心间。

儿时为母后所累,虽是太子,但在宫中的日子就连最失宠的公主也是不如,惯了捧高踩低的诸人,谁会多看这个迟早要被废弃的太子一眼?

皇长子母家是义兴周氏,周贵妃亦是父皇潜邸时的老人,就算是看他堂舅的面,只要他不觊觎储位,不掺和进朝野党争,父皇虽处处压制,亦不会慢待了他。

皇三子只比自己小半年落地,从小便温文多思,虽于骑射一道毫无所成,也不妨碍父皇把他培养成个富贵闲王,如今同王府令人称羡的金石孤本、庖厨教坊恐怕正是称了他老人家的心意吧?

皇四子是幼子,母家不显,但从小娇憨可爱,不惧天威又不失敬畏,每每都能让父皇展颜一笑,屡屡夸他赤子之心。可仔细想来,父皇对他的期许一直却也不差,而经书六艺一类,幼弟更是与自己所学无异。

反观自己,不过是个性格乖戾、顽劣不堪、资质蠢钝的暂定储君……

若不是亚父,自己这个被废黜的太子恐怕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深宫某处了吧?

咳着笑了会,笑到整个当阳穴都如蛇蚁啃噬一般还止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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