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陆之珩派人来接戚铃兰回宫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短短二十八日,一方天地彻底变了阴晴,自京城城门到宣武大街,抬眼可见漫天缟素。
眼看着过了端信伯府,前边不远处就是诚王府,戚铃兰挑起了马车窗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个月她不在京城,住在别庄里躲过了满城风雨,但京中的消息传闻没有一天能够消停下来,总是‘不经意’地传到她耳朵里。
少国师以慢性毒药充做仙丹蛊惑大行皇帝,六月十五日当晚,大行皇帝听闻国师于护国寺中圆寂,悲痛不能自已,力排众议出宫祭奠国师,不久后旧伤复发。
十八日凌晨,皇帝难忍伤痛,一连服三枚仙丹,很快便难耐药性驾崩于德政殿。听人说皇帝从服用丹药到咳血暴毙只过了短短一刻钟,便是胡葆光胡太医也无力回天。
此事一出,太子以毒害天子、弑君谋逆到罪名捉拿谷梁赭入刑部大牢。
与此同时,诚王与顺德妃召集群臣,拿出了大行皇帝生前亲笔所写的废太子诏书,在金极殿上控诉太子贼喊捉贼谋权篡位。
这已经算是一场混战了,朝中众臣各自分帮别派,分别支持太子与诚王。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嫡子与长子的争分。
诚王做梦也没有想到,不久之前他用于嫁祸太子令皇帝起疑的刺客还活着,而且就在太子手里。大行皇帝在世时陆之珩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天。
诚王败了,被拘禁在府中,等待他的或许是终身幽禁,也可能是毒酒和白绫。
此时从诚王府门前经过,恰恰能看见昔日门庭若市的王府大门如今萧条苍凉,一张封条斜贴在门上,锁头还拴上了沉重的铁链,门前有重兵把守,除了三天一次递送食物,任何人不得探视。
乔茱看自家主子一直望着窗外,便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探看了一眼,瞧着诚王府如今的光景,不免唏嘘。
“诚王从前也算随和儒雅,凭着顺德妃母家的名望,大可以安心做个王爷享一世荣华富贵,真至于如今这般……”
“皇族血脉,哪一个没有野心。”戚铃兰沉声道,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乔茱:“陆决明是大行皇帝的长子,他母妃顺德妃出身王氏嫡系,那是我朝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这样的身份进了宫却从未得过圣宠,一度屈居季氏、林氏之下,委曲求全、伏低做小。换做是谁,心里都有怨气。”
戚铃兰一直有猜测,当初林氏一夜获罪从云端跌入泥潭,其中少不了旁人推波助澜,如今可以确定背后的人正是顺德妃王氏。
乔茱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戚铃兰紧接着说道:“陆决明考虑的或许还不仅是这些,他毕竟占着长子身份,母族妻族都是名门世家,无论他是否有野心,皇帝总是会猜疑他、忌惮他。”
说话间皇宫已经近在眼前,马车过了桥直入宫门,走东侧宫道回到东宫。
乔茱掀了帘子扶戚铃兰下车,抬头看去汪富海和一众宫女太监都在门口迎着。
“恭迎太子妃主子回宫!”
“都起来吧,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戚铃兰摆了下手说。
如今大行皇帝丧期还没过,陆之珩还没有正式行登基大典,所以宫里宫外对东宫的称谓尚未改口。
说远也不远了,礼部与钦天司再三商议、精挑细选了良辰吉日,就在三天以后,否则陆之珩也不会挑今日接戚铃兰回来。
进了寝宫,乔茱与几名宫女一同端着沉重的朱漆托盘进来,对着戚铃兰欠身一拜,说:“主子,这是三日后大典的冠饰与华服,奴婢伺候您试一试吧。”
话音才落,那极尽奢华织金绣锦的华服便呈到了戚铃兰眼前。摆在她面前的是华服的背面,金线绣的飞凤尽显贵气。凤凰于飞,翙翙其羽,针线之间融入了这份美好的寄托。
可她眼底并未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这身衣服她前世穿过一次,彼时欣喜万分,心情激荡,穿戴着这副沉重的行头在金极殿折腾了一天,除了浑身疲倦肩颈酸痛,倒也没有别的收获了。
这身衣服与内廷宫殿一样,美则美矣、华贵至极,实则形同枷锁一般禁锢着里面的主人。外人艳羡嫉妒为之争斗不休,身在其中才明白这份苦楚。
戚铃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乔茱的提议,不过是试穿一下,还不至于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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