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皱了皱眉,自那次后再也没有提要见孩子。
凝碧也忍不住去逗孩子,凝烟看得众人的神情,还有黎画衣有些不自在的模样,有些明白过来,道:“许是小姐跟她有缘呢。”
此话一出,解了屋内僵住的气氛,黎画衣先说出话来,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人说这孩子不认生呢。”
陈天遥也忙道:“这孩子连王爷的面儿都不给,真真是和您投缘,一见面就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谁的面儿比本王还大?”忽然一句含着淡淡疑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原是阴夜冥,屋内的众人忙去行礼,阴夜冥摆了摆手,表示免礼。
重新坐下之后,黎画衣指了指沉熏的位置,接过方才阴夜冥的问话道:“这不,妹妹的面子可比你大多了。”
陈天遥赔笑道:“馨儿和南王妃有缘呢。”
沉熏连头都没抬,只顾着逗弄怀中的孩子,想着以后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也会长成这般大小的模样,唇边不由泛起了柔和宠溺的笑意,孩子抓住她的手指正在把玩,玩着玩着,忽然放在口中吮吸起来,还闭上眼睛,一幅津津有味的样子,那副享受的模样,让沉熏又一次笑起来。
阴夜冥坐在沉熏的对面,从他的位置看去,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能够看的清清楚楚,虽然是他的孩子,但是他天性凉薄,也没有几分当了父亲的感觉,加上上一次的经历,这孩子一看到他哇哇大哭,心里不免有几分不愉,这会子孩子躺在沉熏的怀中,小小的人儿,粉嘟嘟的一张脸,安静而恬淡,可爱无比,阴夜冥发现原来这孩子不哭的时候竟是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心里生出淡淡的像是父爱之类的情感,又或者是抱着孩子的那个人脸上的笑意太过于柔和,太过于有感染力,让人的心不知不觉也变得柔软了。
唇边不自觉地抚上一缕柔和的笑意,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阴夜冥做事情向来深思熟虑,这会子却按着那个念头就说了出来,声音不自觉褪下了一贯的冷然,几近低柔了,道:“既然馨儿和南王妃有缘,不如让馨儿认南王妃做干娘如何?”
此言一出,屋中的人都是神态各异,以黎画衣和陈天遥为最,女人的心思最是敏感,两个人心里同时飞快闪过些什么,同时又摇了摇头,跟自己说不可能,她们共同的丈夫是怎么样一个无情无心的人,她们最是清楚的,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表象那样简单,说出这样的话,定然还有其它的目的。
所以,这次定然也是。
沉熏也是一怔,随即了然一笑,唇边那种全然柔和的笑意已经敛去了,视线看向怀中的小孩,孩子已经有了睡意,眼睛欲合未合,抓住沉熏手指的两只小手已经松开了,沉熏趁机拿开手指,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孩子的眼睛渐渐合上,呼吸均匀,是睡着了,沉熏看着孩子纯净天真的睡颜,心里忽然有点儿难过,这般的天真无知,却已经被人利用了,在她看来,阴夜冥会说出这样的话,是想要巩固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沉熏抬起头来,语气轻讽道:“我如若不想跟王爷合作的话,即便我当了孩子的干娘,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言一出,黎画衣和陈天遥心里都是一松,虽然她们不明白所谓的合作代表什么,只是想,果然,王爷会反常,是有另外的目的在里面。
珠帘不卷夜来霜 7
阴夜冥当然听出了沉熏话里讽刺甚至是有些微微厌恶的语气,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气,在她的心中,他就是那般的不堪吗?什么都可以利用,眼尾一挑,眼眸转冷,但是终究没有解释,因为根本无法解释,难道说他希望她做他孩子的干娘,就像是两个人共有了一个孩子一样,有一种莫名的联系?他自己也觉得那个念头有些莫名其妙,隐秘的心理,甚至有点儿卑微的感觉。
阴夜冥心里一怔,头微不可见的摇了一下,摇掉了脑中莫名烦躁的思绪,随即垂下眼睑,掩住了眼中的神思,他瞬间恢复成了那个理智冷然的清王,当然也就听出了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嘴角一勾,阴夜冥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有些玩味地吐出了两个字:“如若?”顿了一顿,他唇边泛开了一抹笑意:“意思是你愿意跟本王合作了。”
沉熏默然无语,只是视线柔和看着孩子的睡颜。
阴夜冥嘴角的笑意加深,却回头对黎画衣淡淡道:“王妃今日不用午睡吗?本王记得你自从怀孕后一向有午睡的习惯。”
黎画衣和陈天遥从阴夜冥进来后都有些无措,方才听了两人间寥寥的几句话,知道两人有事要谈,但是又无法突兀离开,听得阴夜冥的话,黎画衣哪有不懂之理,道:“妾身正有些犯困呢。”一面起身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看了看一旁更加无措的陈天遥,道:“遥妹妹快抱孩子去睡吧,你看,孩子都在南王妃的腿上睡着了。”
陈天遥忙笑着应声,过去抱起孩子,孩子正睡得香,感觉却很敏锐,陈天遥方才伸手去抱,她立刻皱起鼻子,哇哇哭起来,陈天遥心里一慌,动作更是有些发急,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娇软的声音,说不出的可怜,哭得人心里发软,沉熏忍不住道:“算了,别动她了,拿条小被褥来,就让她在我腿上睡吧。”
陈天遥有些为难,下意识看了看阴夜冥。
阴夜冥神色淡淡的,过了一会儿方道:“既然南王妃这样说,照做就是了。”
当下两人起身走出了暖阁,一应下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也就顺势跟着两人走出,一时间暖阁里就只剩下沉熏和阴夜冥两个人,孩子的哭声在沉熏的轻哄声中渐渐小下去,最后消失了,变成均匀的呼吸声。小被褥送过来,沉熏一只手抱住孩子,一只手去接,没有接到,被阴夜冥先拿走了,送被褥来的下人愣了一愣,却看见阴夜冥淡淡扫过去的眼光,没有半分温度的眼光,心里一冷,赶紧告退了。
沉熏有些发怔,一时间忘了收回视线,看着他拿着被褥走过来,动作有些笨拙地盖在孩子身上,是的,笨拙,而且是非常的笨拙,连孩子的头整个人都盖住了,沉熏忍不住出言道:“有这么盖的吗?把孩子的头都蒙住了,你让她怎么呼吸?”顿了一顿,又多说了一句,道:“王爷该学学怎样做一个好父亲了。”
微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话出口沉熏有些后悔,其实这本来并不关她的事情,何苦多此一举呢,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孩子,所以天性里的母性有些泛滥吧,觉得孩子都是这个世间的精灵,理所当然应该得到这个世上所有的宠爱。
阴夜冥到没有觉察到沉熏责备的语气,而是赶紧拉下被褥,拉到孩子的胸前,道:“这样可以了吗?”
“再上去一点,放到孩子脖颈的位置。”
“哦!”阴夜冥一边应声,随即照做,又问:“可以了吧?”
“嗯,不错。”沉熏点了点头,对阴夜冥赞许一笑,那笑容方才扬起却瞬间凝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方才竟是对这人又是责备又是命令的,更加让人震惊的是,这人竟然没有反应,而且是照着她的话在做,狂傲不羁的清王,竟然一个字不回地按照她的话在做,从未出现的过的诡异情形,让沉熏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也许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好不容易忍住了,却看见阴夜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沉熏心情难得的好,向他灿然一笑,道:“王爷是个好学生呢。”
王爷是个好学生呢。
像是赞扬又像是调侃的话语,让阴夜冥微微愣住。
是冬天的午后,今日是晴天,屋外阳光很好,非常的灿烂,然而那般灿烂的阳光跟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比起来,却是迅速化成苍白的暗影,陡然失掉了所有的颜色,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这个人还能笑得这般的灿烂,要怎样坚韧的心智,才能够支撑得起这般的笑容,阴夜冥忽然想起清王府花园里的那些素心腊梅,那些凌寒而开的梅花,越是冷的天气,那些梅花却越是开得灿烂,黄灿灿的花朵,像是对冷风的一种无言讽刺。
而这个人,也是在用这样的笑容,无声来对御座上那个自以为能够操控一切的人进行讽刺吗?
炭盆静静燃烧,温暖如春的清王府暖阁,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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