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的话只是忤逆,而这一次,就直接是指责了,皇帝气得手指都是发抖的,顺手抓起御案上的茶盏就摔过去:“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朕是不是?”
阴夜辰没有躲闪,茶盏堪堪从面前错过,在地上发成清脆的碎裂声,他的眼神不闪不避:“儿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皇帝冷哼出声,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怒气,被自己亲身儿子忤逆这笔帐又一次记在了沉熏的头上,咬牙切齿出声:“那日你也看到了,黎沉熏她是怎么样对朕不忠不孝的,常人对于不忠不孝之人尚且不能忍受,朕是天子,朕何须忍受,现在她能好好地呆在南王府,已经是朕看在你的面上开恩了,你还要朕怎么做?”皇帝目光如炬:“别跟朕说要朕放过她,如若是这样,趁早死了这条心,朕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冰冷而无情的声音,让阴夜辰的心如同坠在冰窖里一般,原本他还存有一丝的幻想,这段日子以来父皇一直都没有动静,他看在太后的面上,看在他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份上,至少会留有余地,看来他对于这位素来敬仰的父皇认识还是不够深。
皇帝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于失态了,轻咳了一声,语气转为平素的温和,道:“辰儿,不就是一个女子,天下间女子何其多,你也别太固执了。”
“是呀,天下女子何其多!”阴夜辰忽然转开脸去,语气很轻但是很决然:“天下女子何其多,但是那些人通通不是娘子。”
皇帝瞳孔微张。
阴夜辰握紧了手指,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道:“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因为他们都是可怜人,都没有找到自己身心相属的女子,但是儿臣找到了,找到了,就不会放手。”他视线看向窗外,一个一个字,说得极是清晰:“如若父皇执意要对付娘子,废掉娘子南王妃的位置,那么儿臣宁愿不当南王。”
无可奈何花落去 6
已经傍晚了,御书房内的夜明珠发出柔和如水的光芒,皇帝的脸在夜明珠的光芒里呆呆的愣住,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半响才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阴夜辰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跪下身去,眼睛定定的看向皇帝,语气不变:“如若父皇执意要对付娘子,废掉南王妃的位置,那么儿臣宁愿不当南王。”既然已经开口,阴夜辰干脆一鼓作气道:“请父皇成全。”
“成全?你让朕成全你和那个女人。”皇帝勃然大怒,口不择言,他自登基二十多年来,利用朝臣相互制衡,冷眼相看,不管是哪方得势,其实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面对面的威胁他过,第一次受到威胁,竟然是来自自己的儿子,然而让他更加的愤怒的是,这一切的起源,是那个让他丢尽颜面之人。
皇帝气得额上青筋突起,出口的话又急又怒:“为着那个女人,你就要辜负朕二十多年的栽培,这么多年为你谋划,你这样做对得起朕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辜负天下的百姓?你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儿臣不知道。”阴夜辰很干脆地答道:“儿臣对不起父皇,儿臣也不想让父皇操心了,天下百姓自有天下的君主为他们担待,谈不上辜负的问题。”阴夜辰就事论事地分析道:“父皇曾经说过,清王比儿臣更适合那个位置,如今这样的情况,不是正好可以两全其美?儿臣知道父皇讨厌娘子,儿臣会带娘子离京城远远地,不出现在父皇的面前,朝堂上也不必出项两王争斗的局面,对于天下的百姓也是福气。”
“两全其美?”皇帝没有被这一番话消去怒气,反而是怒气更胜了,怒道了极致,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声音也是平平的,但是有种刻骨的冷意:“你们两全其美了,但是朕却是满盘皆输。”
阴夜辰眼眸一震,为着这个名为父皇的人那种冰冷无比的语气。
皇帝慢慢地走回棋盘前,手指漫不经心地捡起一颗棋子,白色的玉质棋子夹在两根手指尖,和着淡蓝色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像是深冬夜空下结冰的湖面闪出的光芒一般,有种侵入心骨的冷意,皇帝脸上的神色是平静的,平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比之当初慈宁宫的庭院那个暴怒之极让禁卫去抓沉熏的那个模样更让人害怕,像是……像是地狱里无心无情的魔鬼一般。
阴夜辰下意识地全身戒备起来。
皇帝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朕是天子,朕的意志从来没有人能够违抗,你能跟朕坐在一起下棋,是朕对你的恩宠,只能接受,不能推却,朕选择你当继承人,那么你也只能接受,不能推却。”皇帝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幽蓝的眼眸,如同那个人一般的眼眸,当初他见到她的时候,只一眼,就沉醉在她幽蓝的眼眸里,所以,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得到了她的人。
而这个人,是他和她的儿子,是他一开始就选择的人,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任何事来阻拦他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他选择的份,没有别人选择的份。
皇帝淡淡地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棋子,嘴角划开一个弧度,“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心甘情愿地继续当你的南王,朕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依然是可以陪朕下棋的棋手,第二——”他顿了一顿,指尖玩弄着玉质的棋子,嘴角微沉:“当一枚棋子。”
已经是夜晚了。
夏末的夜晚气温十分的舒适,但是玉石铺成的地面却是说不出的凉寒,那种凉意顺着膝盖慢慢的上移,然后传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十分平静的语气,却如同千斤的重量一般,那声音像是会回荡一般,在房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开来,有种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感觉,阴夜辰第一次发现龙涎香的味道原来是这般的压抑的,从前的时候他只觉得舒适,如同眼前的这个人一般,可是现在才发觉,原来一直以来他所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直到这一刻,如同深冬夜空的淡蓝色夜明珠之下,他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傀儡。
这个人所谓的宠爱,是宠爱为名义去控制他。
那个一直疑惑的问题现在阴夜辰忽然间明白了,从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选择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帝也是一个父亲,想要保全三个儿子,撕开了温和慈爱的面具之后,露出的,是里面淋漓不堪的真相,他会选择他,是只是因为三个儿子中,他最容易操控,无权无势,只能依赖皇帝的力量,太子和清王都有家族势力来支持,而他,半点也没有,就算是手中握有的暗卫势力,那也是同样受到皇帝操控的,如今能够跟清王分庭抗衡,一切的依托,都是皇帝的宠爱,也就是说,皇帝就不用担心他会反抗,因为他根本没有半点能够反抗的力量。
是,清王比他适合,但是清王同时也有着能够反噬的力量,所以,皇帝当然选择他,没有反噬力量的南王。
阴夜辰忽然失笑出声,他当然要笑,笑自己居然曾经在娘子和父皇之间犹豫不决,在终于下定决心选择娘子的时候,对这个人心怀愧疚,他不是假痴不癫,根本就真的是一个傻子,傻得直到现在才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刚愎自用,从来都是以自我的意志为中心,不会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只会用手中的皇权逼迫他人,看别人挣扎,无可奈何,那样的景象,在他的眼中,一定是非常有趣吧。
“选择?父皇当年也是这样给予母亲选择的吗?”阴夜辰眼神定定的看向皇帝,嘴角露出奇异的笑容,依稀是怜悯,又依稀是讽刺:“结果怎么样,母妃即使被迫跟了你,但是母妃从来没有一天爱过你,你这一辈子也休想得到母妃的半点情意。”
无可奈何花落去 7
“父皇真真大方,给了儿臣两个选择,两个选择的结果都一样,都是做一个傀儡。”阴夜辰自发地站起身来:“对不起,儿臣只想做自己,不想做任何人的傀儡。”他转身朝外走去,“恕儿臣无礼先告退了。”
皇帝眼神一滞,指尖微颤,手中的棋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嘴角却是奇异地扬起来,声音溶在夏末的风里,有种说不出的可怖:“辰儿,你记住了,这是你的选择,到时候不要怪朕。”
阴夜辰脚步未曾停顿,只是全身上下戒备,朝着御书房外走去,在他踏出殿门的时候,从来只会眼观鼻鼻观心的安得公公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暴风雨就要来了。
阴夜辰出了殿门并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禁卫,走出皇宫的时候亦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心里却紧紧地提起来,想到什么,几乎是飞奔回到南王府,直到看到南王府的一切还是安然无恙的时候,一颗提起的心方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走进卧房,沉熏已经睡着了,这段日子以来她变得非常的嗜睡,许是上次那一曲《凤舞》太过于耗费心神的缘故,阴夜辰慢慢在床沿上坐下来,屋里光线很暗,夜明珠橙黄色的光芒已经被罩子罩住,只露出幽微的一点光亮,就着那一点幽微的光芒,他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儿,不对,是安睡的人儿和狐狸,方才冷下去的心慢慢暖起来,无意识地微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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