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前的秋天,宋驰那时只有18岁。那年,他的父母因夫妻感情彻底破裂离婚。宋驰无法理解妈妈为何要搞婚外恋,更无法理解妈妈为什么会嫁给一个泰国人,还狠心让他辍学跟着她背井离乡去那个叫清迈的鬼地方。
其实,父母早在他14岁的时候就分居了,只不过宋父一直有病,宋母碍于面子,不得不暂时照顾这父子俩,一家三口暂时还生活在一起。那时,宋驰朝气蓬勃、好学上进,可是就在宋父因为肺癌过世的第二天,宋驰就迫不得已离开了学校。那年的他刚刚上大学一年级,但是家境突遭变故,家里积蓄都给宋父做了医疗费。
这样穷困潦倒的日子,宋母实在是过够了,她撇下宋驰,无情地走了。家没了,父亲没了,母亲也不见了,宋驰暂时辍学,打工攒钱养活自己。校园里,小花园内的梧桐树又高又大,一串串树影斑斑驳驳地罩在宋驰身上,他满眼是泪,痛苦万分。
这里是中国最著名的电影院校,宋驰所学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摄影系,没有这些变故之前,梦想将来可以拍部片子去戛纳参赛。如果能够学成毕业,表演系好多明星校友都将会是他的同学,他甚至还可能成为名震中国甚至世界的大牌导演。然而一切梦想戛然而止,可惜宋驰还为这样的梦想加班加点看了5000部世界各国的经典影片,写下了几十本厚厚的读书笔记。
辍学后不久,突然出现在宋驰面前的母亲,竟然跟儿子坦白:她爱上了一个老外!既然儿子没钱上学,不如跟她出国。母亲的突然出现吓了宋驰一大跳,又是这样一番说辞,因此更令宋驰惊恐。宋驰本不想答应,可母亲跟他泪水涟涟,说什么死了丈夫就日夜思念儿子,身在国外想宋驰想得夜不能寐……宋母几番苦劝过后,让宋驰觉得如果不跟着母亲走,那他可能很快就彻底没了母亲。就这样,宋驰不得不跟着母亲去了泰国。
到了清迈以后,宋驰不喜欢泰国,那里燥热、潮湿、逼仄、拥挤,有着低俗的风情和诱惑。而宋驰又十分厌恶那个所谓的继父,就是从那时,宋驰开始自残了:宋母跟新丈夫做一次爱,宋驰就会用刀片在手腕内侧划一道。不知不觉,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数十道伤痕了。其实,宋母有选择新感情的自由,但那时的宋驰无法理解:为什么妈妈会选择一个泰国男人,并且还要他放弃心爱的学业,死缠烂打逼着他跟着她远赴千里之外?
笼基,泰国男人,黝黑皮肤,身强力壮,他比宋母小几岁,整日里游手好闲,基本靠宋母赚钱供养。初见宋驰的笼基大声小气吓唬他,笼基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泰语,一会儿云南话的,满嘴朝宋驰蹦出的都是脏话。宋驰被笼基的霸道唬住,吓得大气不敢出,还是宋母把笼基暂时哄了出去。
宋驰的新家地处清迈郊外小镇,这里离城区很远却毗邻云南边境城市——翠城。镇上有很多杧果树,宋驰还是第一次听到翠城这个城市名字,不知怎么的,他萌生出对翠城的向往。因为清迈天气炎热的原因,泰国男人每天在下身裹着一条裙子,俗称纱笼也叫笼基。宋驰却坚持穿裤子,还对继父笼基没什么好感,背地里时常干脆把继父的姓氏也省了,直接叫他笼基。
渐渐地,到处打工的宋驰长壮了,逐渐对继父不可一世的家庭权威产生了一些震慑力。宋驰有几次当面叫继父笼基,笼基很意外,想伸手打他,但两人刚一交手,笼基就感到了宋驰的臂力不小,笼基挺识时务地及时罢了手。叫就叫吧反正老不跟少斗,笼基这种叫法听着也挺亲切的。
从母亲嘴里宋驰得知,笼基是泰国和缅甸的混血儿,所以望上去五大三粗,胸肌发达。她当初离家后四处找工作谋生,后来偶遇笼基后两人萌生爱意并最终成家。宋驰听着,又分明从母亲眼眉中看出,她就喜欢有胸肌的男人,她还经常抱怨死了的丈夫身板儿太瘦,一天到晚病恹恹的。可是宋驰对笼基的胸大肌没好感,甚至特别讨厌他裸露胸肌的样子,每次对方一赤裸上身,宋驰就祈祷老天爷快些下雨。可笑的是,每次老天爷还特别给面子,宋驰一祈祷就会有雨落下,于是笼基不得不穿上上衣,不能在女人面前展示雄性魅力。
从那时起,宋驰竟然养成了一个习惯,总喜欢抬头看天,云淡风轻的蓝天似乎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就连乌云翻滚的雨天,他也心境极好……
因为清迈与云南翠城接壤,两国的人们穿衣打扮、饮食习惯、习俗语言几乎一样,甚至连手机信号都是中国移动的。笼基也做生意,主要从事边境珠宝贸易的掮客,掮客就是把边境的翡翠、红宝石走私到中国云南去,再从中抽好处费。缅甸和泰国的宝石都属各自国家的国有资产,如果走正规的海关过境,需要缴纳高昂的税收,而且这税款往往比货款还高。所以边境地区应运而生了很多“土著走私客”,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办法逃避关卡查验,一旦顺利把宝石等带出去就跟珠宝商们收取高额佣金,而清迈的掮客一般都与当地黑帮有千丝万缕的秘密联系。
巧舌如簧的笼基是个狡猾掮客,他常常私自截留一点客户们的珠宝。谁都知道珠宝对天底下多数的女人有巨大杀伤力,无论美与丑的女人都无法抵挡来自珠宝的魔力,而笼基就是用一颗祖母绿戒面把宋母一举拿下,而且让这个女子爱他爱得如痴如醉,无怨无悔。直到后来,宋驰才意外知道,那颗祖母绿戒面其实是用啤酒瓶底儿打磨的。
清迈之夜潮湿闷热,热得让人无法安静入眠。家中,好几次宋驰蒙蒙眬眬中,都被母亲和泰国男人的响动给吵醒。宋驰正处青春躁动年纪,对这种情事很敏感警觉,但处在热恋中的宋母和笼基都很奔放,他们一点也不掩饰,大胆示爱和做爱,好像根本无视宋驰的存在。终于,忍无可忍愤怒的宋驰离家出走,他一路狂奔很久,最后精疲力竭,翻墙进到一所不知名的医院后院内,微弱灯光映照着宋驰那张沮丧、无助、哀戚的脸庞。
深夜,寒气渐渐而来,此刻的宋驰没有丝毫睡意,离家出走时浑身上下口袋空空如也,只装着一个刀片,那个用来自残的刀片。宋驰此刻非常想念父亲,起码病恹恹的父亲曾经很关心牵挂他,可是妈妈只牵挂那个无耻的男人。刀片,出现在宋驰视线里,他捏着刀片在腕上用力一划,一条血口子立刻显现,鲜血顿时淌下。
失血后的宋驰神情恍惚,似乎回到童年,象山落雨,一秒一滴。象山是宋驰家乡的一座巍峨的山峰,因为经常无常的落雨而著名天下。下雨的时候,宋驰经常和小伙伴们玩闹嬉戏,数着落雨的雨滴,最慢的时候五秒一滴,最快的时候一秒一滴……这一刻,清迈郊外的深夜很像童年的象山,都爱下雨,都爱失眠,都爱蒙眬,都爱痴迷。唯一的不同是童年的失眠是因夜晚的潮热,翻个身又睡着了,可是现在的失眠是因为内心的悲凉和痛苦,常常辗转反侧。
“你的手腕怎么流血了?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磁性的女声来自这位靓丽的女护士,她十八九岁的模样,秀丽的脸庞露出惊恐神色。宋驰靠墙蹲坐在地,他已经头晕眼花、视线模糊,但分明看清她说话时露出一副珍珠般的牙齿。
“你不像泰国人,会说汉语?难道你是中国人?”宋驰很恍惚,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绵软,他想恢复因失血过多的大脑的思考力但无济于事。
“我是混血儿。中泰混血儿。”
“他妈的又是混血!该死的混血种!跟笼基一样可恶。”宋驰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自从来到泰国,遇到很多男女都是混血。笼基是混血,这么好心的女护士也是混血?还让我活不活了。
女护士蹲下,从口袋里麻利拿出纱布给宋驰包扎伤口。宋驰有气无力地望着她又问:“你叫什么?谢谢你!”
“叫我康迪吧。”康迪麻利地给宋驰包扎完毕。
“我没钱付给你医疗费。”
“这个我知道。没事儿。”
“那你这样做,给我包扎却不收费,可能会被扣工资。”
康迪的笑容很灿烂:“我知道。没事儿。”
“你还会被炒鱿鱼,干吗这样做?”
“萨瓦迪卡(泰语,你好)。”康迪接着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漂亮的小酒窝。
两人在雨夜就这样认识了,康迪纯澈的脸上没一丝心计,让宋驰放松了所有的警惕。那晚,康迪给宋驰随便找了一间空病房当作休息室,让他在那里美美地、安静地睡了一觉。此后一周里,无家可归的宋驰一直游荡在医院和医院外面的小街上,他靠给别人擦鞋、抬东西为生。
其间,宋驰知道了康迪的一些私事。康迪的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泰国人,她和宋驰同病相怜。她说妈妈也是被爸爸骗到这边来的,而且爸爸还不止一个老婆,泰国一些小城镇的政府管控能力极弱,一夫多妻成了公开的情事,所以妈妈很早就被踢出门去了,因此她也很早就不养活康迪了。康迪从护士学校出来就在这家私立医院工作,颠沛流离的苦楚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赚的钱还要上交给爸爸,辛苦一整天除了三餐什么也落不到。
“这儿人的道德良知哪儿去了?这么无耻的行径竟没人声讨?”
康迪满脸无可奈何:“嗯。男尊女卑,男人地位很高。”
宋驰听完心很痛,心痛他身边的人为什么都被生活抛弃和压榨。康迪也一样,康爸朝三暮四,夜夜笙歌,康母为了糊口再嫁,只有她和姐姐相依为命。
后来,宋驰搬到了康迪的小出租屋里,这里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尽管宋驰后来成为富豪,可在他的记忆深处,仍然清晰记得那时的他每晚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用凉水擦拭席子,清迈的凉席并不是竹子做的而是竹草编的,所以为了凉快些,宋驰每晚都要用浸过凉水的毛巾擦拭草席,为的是晚上能挨着康迪睡个囫囵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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