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育敏叫她的小猫为妹妹。
刚到家这两天里,它便像举着警棍似的,高高翘起尾巴,满房子巡逻。
阗育敏成了小太监,亦步亦趋,无主见地跟在妹妹后面,为她把屎把尿,妹妹心情好了,便会躲雨似的躲到阗育敏怀里,尾巴慢慢动,像夏日午后的游蛇,在地板上爬行。阗育敏听着小猫叫,觉得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趴在围墙上,看隔壁的狸花猫在草丛里翻滚。
从前她提心吊胆地想要养猫咪,现在倒也养到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了呢?
下午,阗育敏要到教育局汇报工作。
妹妹熟睡,肚皮翻得像羊毛毯,阗育敏把瓶瓶罐罐收起,蹑手蹑脚出了门。
等她晚上开门回来,妹妹把纸巾扯了满客厅,猫砂像烟火碎屑,散在东西南北四个朝向,阗育敏很没有脾气地摸摸妹妹:“我不在家你无聊吧?”妹妹叫了两声,甩甩尾巴,侧身慢吞吞地倒下来,蓝闪闪的眼睛照着阗育敏,她轻轻挠起它肚子,心里无限爱怜,想她也该像其他人那样在家里装个监控,看看妹妹。
隔日,阗育敏就买了智能监控回来。
师傅架着梯子,帮她把监控安在墙顶,小猫钻迷宫似的绕在梯下,喵喵叫。
师傅听见猫咪叫,笑说:“我就猜到你是养猫养狗的,现在养宠物的人都爱在家装这个。”
阗育敏应了声,低头捣鼓手机,她连上监控设备,看不见视频,只好问师傅说:“这监控要怎么看呢?”师傅喊了声稍等,从梯上爬下,手指噼里啪啦在她手机上摁过,圆胖的探头跟着左右扭,阗育敏的手机上跟着放出家里的实时影像,妹妹蹲在地板上,警惕看探头。
阗育敏看了会手机,又问师傅说:“这视频会在软件上有备份么?还是要我下?”
“不用下。”师傅收拾着工具,“云存储上都有,还能设密码,放心。”
阗育敏笑笑,想她好像没什么不放心的,除了祁振广。
师傅走后,阗育敏换了身睡衣,和妹妹懒在家里。
入夜,妹妹欢喜地在猫隧道里抓球玩,阗育敏听着爵士乐,擦洗餐具。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阗育敏的手停顿几秒,碟子咕咚沉进水里,她擦擦手,轻手轻脚走过去听门,猫眼模糊,楼道灯暗,阗育敏看不清来人,对方又用指关节咚咚敲了几下门,大声问说:“有人在家吗?阗老师?”是认识她的人,阗育敏只好打开门。
来人是祁振广的司机小王。
严格来说,是两个人,小王正费力地撑着祁振广。
小王无奈又拘谨地笑笑:“阗老师,祁厅喝多了,走不稳,说是头晕,您看这怎么办?”
祁振广头发乱了,深黑的额发耷拉下来,他疲惫地蹙眉,静静垂着眼,不说话,小王又把他往上搀了搀,等阗育敏发话。阗育敏在心里叹气,祁振广喝成这种烂泥样,她于情于理都得照顾他。阗育敏只好松开门把手,让小王把祁振广扶进来。
屋里就她和祁振广两人。
阗育敏问他:“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祁振广疲软地躺在沙发上,摆摆手,阗育敏折进厨房,倒杯温水给他。
她说:“我这儿没有醒酒汤,你喝杯水,清醒清醒。”祁振广抬眼看向她,嘴里说过谢谢,低头喝了半杯水。阗育敏不肯往沙发上坐,远远站着看他,祁振广在沙发上眯了半晌,睁眼看见阗育敏还防备性地站着看他,他笑了:“你站那干嘛?过来点,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阗育敏看他已经清醒,皱眉说:“刚才还醉得那么厉害,怎么这会儿又清醒了?”
祁振广不搭腔,用手朝屋里指了指说:“帮我绞把热毛巾擦擦脸。”
阗育敏在心里恨了恨,想她的毛巾都是新的。
“酒醒了,可以走了吧。”
阗育敏看祁振广热气腾腾擦了把脸,想他已经醒酒。
祁振广把手里的粉毛巾迭了迭,丢到茶几上,抬头问阗育敏说:“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你看我不顺眼?”阗育敏看着他,又晃了神,有种无来由的慌张像火山烟,慢慢熏上她的心脏。实在不想让这个人在她家里,又不好赶他,怕他生气乱来,阗育敏抿唇,沉默地拿起毛巾,祁振广看她不说话,冷冷笑了声。
妹妹玩厌了球,从灰胖的猫隧道里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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