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肘子垫肚,晏少昰吃得半饱,盛了碗米去尝她家厨子的手艺。
说来凄凉,他进她院儿这么多回,还是头回吃上她家厨子炒的菜。
唐家祖籍山西,进了京,吃的口儿也没变样,厨子做的都是地道晋菜,过油肉、糖醋鲤鱼、三蒸碗,全回锅热过了,肉烂味香。
唐荼荼双手举杯:“我敬殿下三杯。”
“第一杯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她仰头一饮而尽,这套敬酒的架势不知跟谁学的,颇有几分豪迈。
“第二杯,祝咱们的将士勇往直前,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她酒量确实过得去,咣咣灌下去两满杯,也没呛咳一下。晏少昰手撑下颔掩着笑,等着她的第三杯。
“第三杯,祝咱们国家不失片土,速战速决,就这一回把北元打服气!”
三句祝了一个意思,难为她凑出来这么多个词。
晏少昰回敬了她三杯,三杯满饮,却没想出贺词来。他分明满腹经纶,竟比不上她嘴巧,半天只祝出一句“学业有成,身体康健”。
饭菜吃了大半,后头凉了,两人便只喝酒。
她操着筷子敲碗,玩行酒令,奈何文采有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之后,就憋不出几首诗了,中学时背得滚瓜烂熟的诗全还给老师了,临到用时一句也想不起来。
于是说起自己的家乡事,把天文地理哲学各种知识拎出来讲,对不上诗就讲个故事,讲来讲去,成了自己一人的场子。
唯一的听众不太捧场,不夸好,也不鼓掌,只管听,坐在烛影里笑。
唐荼荼:“往碗里加上水,空气柱会震动出不同的音高,放一排,哆来咪发唆啦西,就能当琴用!”
“你听,叮咚叮咚!哈哈哈,我给你弹首小星星。”
她盘与碗混着用,手不稳,眼也渐渐花了,看不清碗里的水倒到了哪个高度,嘴里唱着哆来咪发唆啦西,晏少昰却只能听出三个调。
唐荼荼:“我们那时候喝酒没这么多讲究,不行酒令的,上了年头的佳酿都成了馆藏品了,酿酒最费粮食了。”
“新酿的酒基本都是果酒饮料,没什么度数,就那还不是人人都能喝上的,是限额配发的,只有完成一个攻坚任务,申请个假期伙食,好酒好肉吃一顿。”
“吃肉一般是吃鸡,大吉大利,今晚吃鸡——nerner,chidner!”
她醉糊涂了,高举两条胳膊喊着“chi”,笑得特别开心。
吃鸡……
晏少昰记住这条,盖不住心里的好奇,徐徐套她话:“你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她以前讲过,说是飞过来的,什么翅膀坏了落在这儿了,修好翅膀以后才能飞走,鬼话连篇,晏少昰一概不信。
唐荼荼出神想了半天,费劲巴拉琢磨词,所谓术业有专攻,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装模作样解释。
“时间轴你知道吧?”
她走去书桌,咣里咣当从抽屉里翻出纸笔,往纸上画了一个正方体。
“假设一个xy轴,这是坐标系,表示咱们站在哪个点……再来一个z轴,有了高度,这是三维坐标系……那把它们,啪,压成一个平面!”
她把那张纸团吧团吧,一巴掌拍扁,“再来一个第四轴,嘿,这就是时间!”
晏少昰捏了捏眉心,放弃跟这醉鬼讲逻辑,任她漫无边际地扯。
唐荼荼:“小时候,我妈,就是我娘,她没得早……早早走了也挺好的,不然她那病拖到末世,没有维生设备,一定更受罪。”
“我爸爸是航空兵,就是在天上开运输机的,然后就出事了……那时太阳磁暴嘛,全球通信、电网都断了,航空器都没落地,空中解体了,连片骨灰都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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