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传至京城,直如一个惊雷狠狠劈在王朝的心脏上。
云中关守住了!
大同到底是九边重镇,此处的塞王是先帝的庶弟代亲王。
虽说先帝晚年一直提防着塞王专军,怕边军只认王爷而不知有皇帝,一直想要绕开藩王府、另立都指挥使司,直接听命于兵部,却一直没敢贸然调换。
代亲王今年七十了,老当益壮,眼光毒辣,将大同守成了一块铁板。守云中关的也是其麾下悍将,哪怕是夜里仓促应战,还是稳稳地守住了云中。
可北元不止攻了此一关。
位于张家口的北境第一关——赤城,于今年四月被蒙古炸毁的外关城墙才刚重筑了一半,厚不足二尺,在投石机与火炮的连番轰炸下,成了薄泠泠的一张纸。
北元集中一半兵力狠攻赤城,三万龙门卫死守内关,火炮已用尽。
这是十月初四前晌的战报,快马加鞭传到京城,已经是十月初五的深夜了。
二殿下的消息比军驿早半日到。唐荼荼天黑时收着的信儿,抄起自己的画图工具就去他府上了,紧赶慢赶地画好地图,参考袁老先生留下的大沙盘,用各种烧陶小样,复刻了两个信息更完整的立体沙盘。
晏少昰四更天时回了府,直奔书房,他跨进外间时的脚步还是急促的,转进内室,步子慢了慢。
之后一步比一步慢,没露一点声音,最后停在桌前。
唐荼荼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趴的姿势很拧巴,不是双臂叠起来、头枕着手臂睡,而是下巴颏枕在大臂的软肉里,支着手,搭在自己脑袋上。
屋里早早点了炉,几盏明灯照着她,镀了一层暖融的光。
芸香在旁边守着,轻声道:“奴婢让姑娘去屋里睡吧,她偏不,说再等等殿下——姑娘早早画好了图,太子殿下的人丑时来取了图,连夜誊画,明早就能放下去。”
私事放在正事前边说,这话回得没规矩。晏少昰听完却笑了声,挥挥手。
芸香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屋门带上时吱扭一响,唐荼荼咯噔坐了起来,惊得晏少昰刚伸到她颊边的手缩了回去,一时做贼心虚,手往边上一挪,捻起碟子里的梅脯吃。
一口咬下去,酸得倒了牙。
“殿下回来了?”唐荼荼手背挡着脸,打了个呵欠。
看见他这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嫌不体面的模样,唐荼荼哭笑不得:“你吃这个干嘛,特别酸,我犯困时才咬一口,专门做这么酸,解乏用的。”
晏少昰硬生生囫囵咽下去了。
他“唔”一声:“尚能入口。”说罢,拿起她的草图看。
那是一张二尺见方的边关形势图,清晰简明的几条线勾了个形,主次分明,符号简单易记。
舆图院画出来的图总是计较琐事——山要有山形,水要有水势,城池要画成城池样子,画出来的地图总是难分主次的。
该简单的地图,画得没她简单;该详细的沙盘,又没她做的立体沙盘信息周密。
“宫里商量出结果了么?”唐荼荼问。
晏少昰思路一断,放下图先答她:“还没议定主将,赤城已破,蒙古大约会退至城外修整,下一道关必选在……”
唐荼荼愕住:“赤城不是还没破么?军报上不是说三万龙门卫死守?周边的边关再支援一下,怎么不得再撑一月半月?”
晏少昰反被她问得怔了怔,才知她是一点不懂兵政:“没有君命,边城不可向东西各关求援,乱了布防,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这三万人守不住两天,万不得已的时候,主将与太守可以护送全城百姓撤回东万口——边城军户多,百姓也习惯了战事,随时能拔营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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