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生死悬线江宁国的京城地处北方,夏日里不太爱下雨,几乎每日都是骄阳烈火。而潭州府地处南方,下几日雨,稍微晴几日,又接着阴雨连绵了。梧桐县的一处院子中,侍卫进进出出,跑了许多趟,可盆子里的血水还是那样刺眼。好容易换的清水没再一下子就被染红了,床上躺着的人却依旧不省人事。旁边的大夫执针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元袭看着大夫下不去手的模样,咬了咬牙,问道:“大夫,我家主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天问的原因,大夫终于撑不下去,索性三下五除二收了针,抓起自己的医药箱就往外走。元袭过来拦他,他却只是摇头叹气,面色为难:“这位兄弟,你就别在为难我了!你瞧瞧你家主子胸口上的伤!那可是心脏所在啊!保不齐就是要命的!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不是神医啊!唉……”“可是……”元袭有些站不住。他当然知道主子的伤很严重,可这位已经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了。这么多天,他请了无数的大夫,那些人从一开始看一眼便摇头就走,到后来尚且一试,再看看面前这个,他已经是留在这里最久的人了!主子心口的剑是他自己亲手拔的,当时迟姑娘晕过去,被牧亲王带走以后,他还强撑着吩咐了许多事情下去。本以为他的伤势再重,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哪曾想,迟姑娘那一剑,是真的下了死手的!她怎么忍心!与鸿旭兰秋交接之时,他早就听闻了这位迟姑娘的许多奇事。若没有这件事发生,元袭或许能够把她当作当家主母来对待。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主子为了护住迟姑娘的命,让她假冒了婉仪长公主。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不仅仅是说那些入宫为妃的女子。婉仪长公主啊,外人听着多么光鲜亮丽的身份啊!但他们都明白,迟苏一旦去了,若不够聪明,定然会被众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她有用还好,如果没用,那就纯纯是颗弃子!宫中的争斗,朝堂的争斗。不管是哪一种,弃子的结局,无外乎一个“死”字!思及此,元袭冷笑了一下。她倒是死了才好!如今主子被她伤成这样,是生是死还未定论,她想好好活着?呵。元袭是裴景的心腹,自然满心思里都是裴景。在他眼中,迟苏确实是造成裴景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然而换个角度想,若从一开始就没有欺骗,他们之间,也本该是神仙眷侣。但处于焦躁与不安之中的元袭压根儿不会想这些,他只不过是盼着哪一日裴景醒了,能够将迟苏忘得干干净净才好。现下,他也只能攥着拳头,垂着脑袋,面色灰白,然后猛地跪了下去,近乎哀求道,“大夫,求求你,你再想想办法!我家主子不能……”只不过一个“死”字,元袭都已经连说都不敢说了。在他心目中,主子不会死。大夫瞧他堂堂七尺男儿,说跪就跪,毫不含糊。虽感动于他的护主之心,却也是真的无能为力。他扶起元袭,眸色挣扎,好一会儿才道:“我是真的没法子了,但这世上不是还有神医谷吗?你可以带着他去神医谷求医啊!”
元袭当然知道。可神医谷距离遥远,裴景的伤势又不能颠簸,万一路上恶化,没等到神医谷便……而且:“神医常年云游在外,我家主子,等不得……”大夫蹙眉:“神医自然不好求,但前些日子其大弟子才在梧桐县义诊,这会儿应该正在回神医谷的路上,你不妨带着你家主子去碰碰运气!”
元袭顿时有苦说不出。难道他还能告诉眼前这人,他家主子就是云玄医吗?他面如死灰。这些天,他不是没有努力。只是他能力有限,只能调动少许人去四处打探神医的下落,又另外派了些人去寻找主子的师弟毒医。然而一无所获。大夫说完这些话,便挣开元袭的手,叹息着离开了,只留下一些药方和吊着命的人参。元袭支撑着自己走到裴景床前,沾了水替他润了润唇,又把他舌下含着的人参片拿出来换了新的,随后才轻声道:“主子,你快好起来吧……”好起来以后,就不要再靠近迟姑娘了。他一步不移地守在此处,目光就落在裴景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他想:主子,你若是去了,属下定追随主子而去。这样,到了底下,属下也还能保护主子。来生投胎转世,属下也还跟着主子!就在他打定主意要生死相随时,一只手猛地将他推开。元袭一惊,暗暗自责自己太过失魂落魄,甚至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若是这人胆敢伤害主子,那他一定……拔剑扭头,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北公子!”
北泽川皱着眉头,嫌弃地瞥了一眼他手中正反光的剑,而后摸着裴景的脉,神色一厉,语气冷然又阴狠:“谁伤的?”
“是迟……”元袭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才说了两个字,却忽地想起主子晕过去之前强撑着吩咐下去的那些话,便又把剩下的字咽了回去。不管怎样,在主子明确表示可以之前,他不能自以为是,并擅作主张。毕竟,北公子这人,可是极其护短又不讲道理的!若是让他知晓主子这伤的来历,恐怕不等主子醒来,他就要对迟姑娘下死手了!不行。那可是主子用命换来的人!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北泽川这会儿也懒得注意他的情绪,索性摆摆手,让他赶紧出去,他得立马救人。元袭也不再耽搁,二话不说就退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北公子来了就好。他想,若是北公子不来,他又找不到姚神医,那主子恐怕就要真的栽在这里了。还好,还好。北公子的医术虽不姚神医和主子,但好歹是姚神医的弟子,是主子的师弟,是闻名天下的毒医!他肯定可以把主子从阎王爷手里带回来的!肯定可以!于是,满怀希望的元袭就在院子外头守了一夜,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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