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野跟着宫里的太监,不用人通报,便一路直接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萧无恙正背着手在书案上做着画。
萧无恙如今刚过不惑之年,整个人气宇轩昂,久而久之的上位者气势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太监一进来便低眉顺目地恭敬行礼,“陛下,奴才把三殿下给您带来了。”
萧逐野自然也要行礼请安,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淡然,像是平静的湖水;又像疏离的秋风。
“儿臣见过父皇。”他道。
二人的声音都不大,但足够御书房里的任何一人听清楚,在皇帝面前宫人们虽不用给萧逐野请全礼,但每个人也都明显躬了几分身。
唯独那作画之人,仿若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一般,手中的狼毫顿都不曾顿一下,更别说回应了。
他没叫起来,正行礼中的萧逐野自然也不可能自行起身,便只能够跪着等着发话。
屋里很近,只听得笔与宣纸接触时,所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气,大气儿不敢喘一声,平日虽也是如此,但这些宫人能长久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哪个不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主——
他们知道,这几日陛下的心情并不好,尤其是在他三番五次都让人去叫三殿下,三殿下却始终以各种理由推辞,直到今日才姗姗来迟。
作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宫人能想到的,当事人的萧逐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故而他也跪得坦然,跪得平静。
唯独那唇角却有一丝看不尽然的嘲讽。
但若说整个屋里谁最淡定,恐怕还是要属萧逐野自己了。
他甚至在想,他这一走苏檀会不会不听下人的话好好吃药,毕竟她那么怕苦的一个人。
他也在想,若是她吃了药,此刻会做什么,是让秋蝉给她端来一盘蜜饯去去苦味,还是直接盖上被子蒙头睡觉?
她这回是当真吃了苦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起来吧。”就在他想入非非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萧逐野头顶响起,“跪着做什么?”
萧逐野闻言,当即起身,只嘴里却说了一句:“父皇没有让儿臣起,儿臣不敢起。”
“你这是在怪朕没有早些叫你?”萧无恙轻嗤一声,眼神瞥向这个并不让他喜欢的儿子。
“儿臣不敢。”萧逐野答道。
“是不敢,还是不会?”
充满威压的语气,让整个大殿都在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萧逐野嘴角抿了抿,“不敢,也不会。”
萧无恙唇角勾了勾,“你这回答,倒是天衣无缝。”
可很快,他便话锋一转,“但——你若是当真这般恭顺,你二哥之事,你当如何解释?你可有把手足之情放在眼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原本搁在桌上的狼毫也被毫无征兆地砸向了站在三尺开外的人。
尚且还带着墨汁的狼毫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萧逐野的肩膀上,浅紫色的蟒袍瞬间被染上一大块黑色的污渍。
皇帝方才的声音不大,但谁都知道,这就是天子真正的怒火!
所有的人,都在刹那间跪了下来,嘴里齐呼:“陛下息怒!”
唯独一人,没有跪。
萧逐野抬起眸子,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污渍,对上那一脸愤怒的人,声音平静,“父皇在启蒙之初,就曾教导儿臣们,居于高位者需为万千生民计,为百官谋,为国为家为天下业。儿臣铭记于心,万不敢忘。二哥所作所为,儿臣不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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