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刁难
张宏益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就点开了录音的播放按钮。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今天这个儿童血铅中毒案件……县委、县政府要有担当,做到‘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矛盾不上交、就地要搞定’……所以,这个事情打算在县域内解决掉!……我们县委、县政府包括县人大、县政协领导班子,一定要保守秘密,任何人不可以向上级汇报……否则就是对县委、县政府的背叛……就是对我县委书记雷天勇、对咱们县长车校同志的背叛……这个思想一定要统一起来。谁要是不和县委、县政府站在一起,谁要是自搞一套,敢对上、对外泄露机密,后果自负。我相信,我和车校同志一定能以最严厉的手段来打击这样的叛徒!……”
就算是在手机录音中,县委书记雷天勇的声音,也可以说是掷地有声,威慑力强大。可见,雷天勇平常在县里是如何的说一不二!
此刻,雷天勇的脸上是红一块、白一块,脑袋被愤怒冲击,他忍不住冲张宏益喊道:“张宏益,你要干什么?你这就是背……”但是,后面的“叛”字终于没有出口!刚才的录音中,他就威胁县四套班子成员不能“背叛”他,一言堂、土皇帝的作风显露无疑。现在,他在省领导的面前,不能再加深这种印象了!所以,不敢再提“背叛”之类的话。
“我这不是‘背叛’!我想我要保持头脑的清醒。”张宏益却道,“‘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能用在这种事情上吗?!这涉及到老百姓,特别是儿童身体健康的切身利益,纸能包得住火?!我们不能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所以,我才将这个情况,向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作了汇报!”
面对省里的调查组,张宏益心想还是把话说清楚吧!要是领导们也认为他是“泄密者”,就让他们这么去认为吧!至少,这样一来,没有人可以往肖静宇、高成汉两位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身上推责任了。不管怎么样,首先要确保肖静宇、高成汉两位领导没事,不能让小人得逞!
至于自己在众领导心里的形象,张宏益就不去管那么多了,因为除了肖静宇、高成汉,其他人对他来说算个屁!张宏益没有太多的远叶榆城想,可他很清楚,人生在世,有仇记仇、有恩报恩。自己“穷在市府无人问”的时候,只有师弟萧峥记着他!只有萧峥的妻子肖静宇提携他!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能挺身而出,还算是个人吗!
“原来是你张宏益!”县委书记雷天勇气得嘴唇都有些发抖,“平时,你伪装得‘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想到对我们领导如此不忠!”县长车校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也忍不住愤怒起来:“张宏益,你私自在会议上录音,这种行为也非常的恶劣!各位领导,他的人品大有问题。”
“雷书记、车县长,我想你们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张宏益道,“首先,我作为班子成员,跟你们是同事,称不上要对你们效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对党忠诚’‘不辜负百姓’,而不是对你们死忠!其次,我之所以要录音,就是担心你们关键时候要诬陷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已经成为了现实!所以,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录音,至于让你们觉得我人品有问题,我也不在乎了!”
肖静宇朝张宏益看去一眼,微微地笑了笑。刚才,张宏益的这番话,对答如流,全都说到了点子上,而且立场鲜明、毫不含糊,这就比较可贵了!可见,萧峥的这位师兄,到了长县锻炼的这段时间,进步还是不小的!
“杜书记、冯主任,我认为张宏益同志没有错。”市长高成汉开口了,“下情上达,是每一位领导干部分内之事!当遇上某些领导为了私利,对上隐瞒真相的时候,副职领导有权利向上报告真相,否则知情不报就是渎职!张宏益在县委书记、县长决定瞒报的时候,敢于站出来,敢于对上报告真实情况。这才是政治担当!不然的话,因为个别官员的利益考量,掩盖真相,老百姓已经民不聊生,上面还以为百姓平安喜乐!这种情况,是绝不允许的!张宏益同志的做法是对的,就是避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做到了对组织负责,对党忠诚!”
高成汉知道,今天这种情况下,一定要把是非树立起来,不能模棱两可。既然张宏益豁出去了,不顾一切要护着肖静宇和高成汉。那么高成汉也一定会保护好他。
高成汉的话一出,已经将张宏益推上了道德的制高点,虽然他在会议上偷偷录音,那也是为了将真相上报给组织。是该对组织忠诚?还是对县委书记、县长忠诚?!毫无疑问,当两者矛盾的时候,肯定是对组织忠诚!如此一来,其他人已经不太容易能把张宏益推入深渊。
“我认为,张副县长的做法,没有什么错!”省人大退职副主任冯千帆开口了,“对党忠诚是第一位,让上级了解真实情况最重要,其他都是小节!”冯千帆是老一辈的领导干部,他不仅是有情怀,更是把“政治纯洁”摆在最最重要的位置。像今天县委书记雷天勇、县长车校这样企图对上隐瞒百姓真相的人,他是最看不上眼的!所以,出口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让省委副书记杜龙飞不由眉头一皱,冯千帆这么一说,让他也不好反驳。毕竟对上瞒报是可以上纲上线的严重问题,况且录音都在,证据确凿,杜龙飞根本就不能包庇!
“这个情况,我们大家了解了。现在我们要了解第二个情况。”杜龙飞转移了话题,“你们现在打算采取什么举措,来解决儿童和村民血铅中毒的问题?”冯千帆也道:“确实,这个问题非常重要。长县的环境污染问题由来已久,我在长县的时候,就已经在想办法解决这个大问题。以前,是用环境来换发展,如今必须把绿水青山还给老百姓。不能再让老百姓喝污染的水、吸污染的气、吃污染的菜了!这是大势所趋,你们市里、县里怎么考虑的?”
肖静宇转向了市长高成汉,道:“高市长,您再汇报一下。”“好,萧书记!”高成汉翻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看了一眼,抬头望向会议桌对面的省领导:“各位领导,我汇报一下。解决蓄电池产业铅排放的污染问题,我们有两个阶段的方案。
第一阶段是‘近期’。按照肖书记的部署,首先,我们已经开展了全民免费血铅检查,已经血检出来血液血铅含量过高、乃至中毒的,就免费提供汤药解毒;其次,通知长县全域各蓄电池生产企业停产一天,等村民血检结果出来,没有问题才能恢复生产;再次,市、县、乡镇三级环保部门联合开展蓄电池企业污染问题检查,对铅烟、铅尘、酸雾和污水的排放要进行全面检查!一旦发现排污超标、设备不合规的一律进行停产整顿,整顿之后仍旧无法达到排放要求的,将进行关停淘汰。我们宁可壮士断腕、刮骨疗毒,也不能再以gdp为目的,危害百姓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发展高能耗、高污染企业!”
高成汉的三项举措,一个态度,让曾经的长县县委书记、如今的省人大退职副主任冯千帆认可地点头。高成汉谈到的这些举措和思路,可谓是及时的、有力的。冯千帆关心的还是村民和老百姓的切身利益。省政府相关部门随同调查的领导,也认为高成汉的举措是说到点子上的。
心里最不舒服的还是杜龙飞,他没想到肖静宇和高成汉这么快就拿出了举措,这三项举措可谓是很好的解决了当务之急!也说明了肖静宇和高成汉处理突发事件,思路清晰、手段老练,更是以人为本,他都不太能找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杜龙飞又问道:“你说要分成两个阶段,刚才说的是第一阶段的举措吧?那么第二阶段是什么?”“杜书记,我正要汇报。”高成汉沉稳、严谨地道,“第一阶段是‘近期’的考虑,第二阶段是‘长远’的考虑,那就是转型。那就是要长县的这个污染高、能耗高、排放高的‘三高’企业,往污染低、能耗低、排放低的‘绿色能源’产业转化。”
“从‘三高’向着‘三低’转向,想法是好的,但是能做到吗?”杜龙飞抓住机会,提出了质疑,“就怕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吧?我们就怕啊,等这个事件过去,这里的蓄电池企业又都生产起来,到时候污染问题重演,老百姓再度深受其害!
所以啊,说得好听没有用,有个方向也没有用,必须得拿出实实在在管用的举措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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