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在闻书然死后的半个月内,闻钰还算正常,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生机,大部分时候懒得说话。
除了葬礼那天,她都没再哭过。
大学辅修的那门课叫中国墓葬文化研究,布置的寒假作业是抄读书笔记。读书笔记这种东西大多人都敷衍,照抄原文并且基本不过脑子,闻钰看了很多很多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抄墓志铭,跟中邪了一样。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她抄越多,越发觉,死亡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直到那天清晨。
闻钰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家里顶楼露台外面的栏杆上坐着,手里攥着闻书然送的钢笔。
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初见的时候,她以为他是虚情假意,大人走之后,当着闻书然的面把那支钢笔砸的稀巴烂。
她斩钉截铁:“你不是我哥哥,我讨厌你。”
天还没有亮,雾灰蒙蒙的,呼吸的时候觉得脸上被蒙了层塑料膜,寒风掠过如刮骨,她胸前的粉色小兔子睡衣被吹起来又落下,腿和脚都光着,下半身被冻的失去知觉。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坐到这里的。
离地面大约十二米,很残忍的高度,摔下去可能死,也可能半死不活。
裴砚青的房间在三楼。
她如果摔下去,大约两小时后,他拉开窗帘往下看,应该就能看见她的尸体,一朵玫瑰花。
马上新年了,她送给裴砚青此生最难忘的一件新年礼物,当报复。
闻钰笑了出来。
她并不是觉得活下去很痛苦,她只是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零下五度,她不知道在这栏杆上坐连多久,身体僵硬到一根手指都移动不了,脸是痛的,火烧火燎。
闻钰就那么看着远处的公园,有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在捡垃圾桶里的废品,动作不太利索,缓慢而娴熟地把矿泉水瓶里的水倒出来,然后把瓶子拧成麻花形状,塞进自己的编织袋里,那十几个大垃圾桶让他忙活了很久,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阵,有只幼小的黄猫凑过去喵喵叫,他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掐碎了给猫。
如果闻书然没有急着掌权,如果闻书然就那样容忍闻钊对她做的一切,如果她能带闻书然逃出利益纷争,仅仅是靠捡废品、摆路边摊、扫大街,没有钱又怎样呢。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只要他还活着。
闻书然不会写那样的遗嘱,不会在浴缸里割腕。
他明明是被害,可所有人都说他是真的不想活,明明那天前他还答应闻钰过年要带她去滑雪。
闻钰的依赖很病态,她极端的把前半生所有缺失的爱都要从闻书然身上讨回来,她没察觉到闻书然同样病态的纵容。
到底谁错的更多,是怪闻钰太贪心?还是怪闻书然没有本分做好哥哥的角色?没有什么定论。
风吹,火势才更大,他们都借对方的力,才能共沉沦。
……
天光乍现。
日出几乎是在一瞬间。
闻钰闭上眼,她好困,想睡觉。
裴砚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救她,再不来,她真要掉下去了。
楼下传来叫喊声:“闻钰!”
卧室里没有她,裴砚青在找她,这声还比较平静,估计是以为她在书房里。
没有回答。
闻钰故意的,她想玩游戏。
他应该是又去了书房,还是没找到。
这下稍微有点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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