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这声爹把尹子勤叫懵了,他后退一步,迅速往房门左右两边打量一眼,并没有发现特务盯梢,便疑惑的用四川话说:
“哎,妹崽你怕是认错人咯呦?莫要乱喊,我压根儿都没见过你嘞。”
“没有认错,阿公您是不是姓尹,叫尹丁一,我是您儿子的妻子啊!”
来人正是卢文英,她拿着一个手帕,哭得泪水涟涟,煞是伤心。
尹丁一见她说对了名字,确实是找自己,便问:“你先爬起来,进屋来说话嘛,你到底是哪一个哟?
宣儿好久找的老婆嘛,居然我都不晓得。”
“好的,阿公(公爹),我慢慢说给你听。”
卢文英顺势从地上站起来,进到屋内与尹丁一叙话。
她将詹森(尹子宣)遇害的始末,详细跟尹丁一述说了一遍,
包括詹森因为小金花不肯离开尚海,而藏身于(青楼)书寓,最后因为她的疏忽而走漏风声,导致詹森被捕,也向尹丁一坦白了。
只是卢文英多了个心思,隐去了夏吉祥最后现身一段情节,因为尹丁一毕竟是汪伪政·府里任职,
她搞不清楚尹丁一的立场,不敢贸然说出夏吉祥的名字。
尹丁一则表现得很平静,他回屋先给卢文英倒了杯水,让卢文英坐在桌子边上说话,他则坐在床边被子上,被子下面都是炸药和雷管。
大多数时候,尹丁一只是静静倾听,好像卢文英述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些年来他身陷囹圄,与儿子聚少离多,所以他不清楚儿子的情感生活,如今他暗下决心,要为儿子复仇,
已铭死志的他,已没有精力再去注意那些细枝末节,就连卢文英为了把话说得圆满,语言逻辑间有很多漏洞,尹丁一也没有去求证。
他只是询问到底谁是告密者,当得知是青帮大字辈张德欣后,他便不再听下去,起身用官话对卢文英说:
“卢姑娘,事情始末我已经清楚了,今天我去了一趟特工总部,见到了丁主任和李副主任,他们允许我收敛萱儿的尸首,你就不用费心了。”
卢文英连忙表示:“阿公,还是吾来帮把手吧,吾是上海本地人呀!
吾地头老熟额,可以去请人来做法事,尹公子要是在当地火化,吾能请到丧葬公司的人过来呀。”
“还是不用麻烦了,火化还要好大一笔开销。”
尹丁一淡然笑道:“萱儿既然在麦根路那片荒地里,我花点儿钱请两个老乡,就把他埋在那儿算啰。”
“我有钱啊,阿公,我可以出钱给尹公子办丧事的,不消阿公你出钱,就让我尽尽心意吧,要不我心得安啊!”
卢文英说着,泪流不止,她是真得又悔又恨,很想出力。
尹丁一摆手拒绝:“不必了,卢姑娘,我心里很乱,你请走吧,让我静静。”
“阿公,都怪吾爱炫耀、嘴巴碎,是吾害了尹公子呀,要不您狠狠打吾一顿好嘞!”
卢文英说着又要跟尹丁一跪下,被尹父硬给搀住了,这一刻尹父眼泛泪光,哽咽着劝慰道:
“不要啊,卢姑娘,你是有情有义个好女子,也不枉萱儿认识你一场,
至于他被捕杀,都怪他自己沉迷女色,几事不密,迟早会坏于小人之口,跟你没有太大干系!
卢姑娘,现在七十六号到处搜捕萱儿的同伙,你不要再陷在里面了,还是及早抽身,快些回去吧。”
说着尹丁一就起身打开房门,肃容站在门口送客。
卢文英见尹父态度坚决,无奈只能低头走出门外,她刚要回身说话,就听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阿公,个么吾先回转去了哦,侬要有啥个需要,尽管来寻吾呀,吾就住辣(在)扬子饭店里厢额。”
隔着房门,这位风尘女子凄楚说了一句,皮鞋声渐渐远去了。
尹丁一等到女人走远,便掀起被子,拿过一个机械表,开始制作一个小型定时炸弹,
“张德欣···张德欣···”他嘴里轻轻念叨着:“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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