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有些发懵,邵老汉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一直是孤家寡人,她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邵元毅将手中的冥币燃起,火光照在他的脸庞上,衬着五官深邃英挺,他蹲在那里,脊背却仍是笔直的,香秀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那这样说来,婆婆也是我们谷米村人了?”
邵元毅听着她这一声“婆婆”,瞳孔深处便是一黯,他的母亲到底是没这个福分,可以看儿媳妇一眼,听儿媳用糯软的嗓音,去喊她一声“婆婆”。
邵元毅点了点头,淡淡笑道;“说起来,我也是半个谷米村人。”
“那怎么,我从没见过婆婆,也没听说过她?”
邵元毅直到冥币燃尽,才转过身子,对着香秀开口;“我娘儿时被人牙子拐走,你自是没有见过。”
香秀闻言,顿时想起自己曾听村里的老人儿说过,数十年前,谷米村闹了场旱灾,很多人家过不下去,只能卖儿卖女。一些人牙子也是闻讯赶来,带走了好些小女孩,也不知是卖到哪儿去了。
就连香秀小时候,俞氏也是经常拿人牙子来吓唬她,说她若不听话,不将家务做好,就把她卖给人牙子去。
香秀有心想问问丈夫,婆婆当年究竟被卖到了何处,怎么嫁给的公公,而他好端端的,又为何会跟着婆婆姓?
香秀张了张口,就见邵元毅已是转过了身子,接着燃起了冥币,从侧面看去,他的鼻梁高挺笔直,唇线微抿,香秀虽没读过书,但也是个体贴的小人儿,眼见着邵元毅眸心微敛,显是不想多说的样子,让她瞧着只是心疼,她轻轻的握住了丈夫的大手,自己也是闭上了嘴巴,不在多问了。
回去的路上,邵元毅也没怎么说话,只一手拎着篮子,另一手揽着香秀的身子,护着她往家赶。
香秀望着脚下的山路,想起那一天自己独自上山时,心里满是绝望与凄苦,与如今的心境,倒真是一天一地了。
“夫君,要是那天你没有上山,只怕我眼下。。。。也不在了。”香秀说起来,仍是有些后怕。
邵元毅听得她开口,想起当日的情形,眉心便是蹙起;“我一直还没问你,小小年纪,何必做那种傻事。”
香秀忆起之前的日子,眸心便是浮起一层氤氲,声音也是小了下去:“爹娘要把我嫁给胡屠夫,我知道,胡屠夫最爱打人的,我就想着,与其让胡屠夫把我打死,不如我自己死在娘亲坟前,也好和娘亲作伴。”
邵元毅听着香秀的话,心头便是一紧,他停下了步子,看了香秀好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有说,只伸出胳膊,将香秀揽在了怀里。
香秀倚在他的臂弯,只觉得无尽的踏实,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夫君,以前我也怨过老天爷,怨他为什么要把我娘带走,要我吃这么多苦,可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怨了。”
“为什么?”邵元毅声音低哑。
“因为,”香秀在丈夫的怀里抬起了脑袋,她的笑意温婉,眼眸清亮,柔声道了句;“他把你给了我。”
邵元毅眼眸微震,他瞧着媳妇笑靥如花的小脸,眉宇间渐渐浮起一丝怜惜,他伸出手抚上了香秀的脸庞,在她的额角亲了亲。
两人下了山,刚巧遇见几个乡邻挎着香烛冥币,看样子也是去山上上坟的,瞧见小夫妻,也都是十分和气的打了声招呼,待得两人走远,才有人说道;“这香秀也算是个有福气的,自打跟了邵家大郎,气色也比从前好了,小脸也长了点肉,倒比以前更好看了。”
“可不是,其实细瞧下去,香秀长得也挺水灵,这嫁了人,倒像是长开了。”
“昨儿我还听秦婶子说,邵家大郎从她家买了二十多个鸡蛋,说是回去给香秀吃哩。”
“你们说这邵家大郎每日里就砍些柴禾,他哪来这么些银子?”
“这谁知道,不过要我说,只怕这邵家大郎也是有些来历的,你们瞧见没,人就连说话和走路都和咱不一样,张二哥都说,只怕这邵家大郎还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哩”
“可你们说,他今年也都快三十岁了,难不成以前都没娶过媳妇?咋就娶了香秀?”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聊得好不热闹。
邵元毅脚步不停,身后的窃窃私语随风钻进了他的耳朵,他也不曾理会,只与香秀回到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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