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赤宇楼中更是人人忧心忡忡,他们的主人,少年丞相已经整整昏睡十几天了。这十几天来,无论什么大夫都被那青衣侍卫拒之门外,只说除了夫人,其他大夫所开之药,只会对公子不利。就连皇上特地遣来的太医,也毫不例外。
皇上震怒,一个宅院中的人都跪了满地,可是那个青衣侍卫却依旧冷冷站立着,守着那扇门。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知道屋里少年的病况究竟如何。莫说是气得脸色发青的帝王,就是他们这些平日极熟悉他的奴仆也开始怀疑他的用心。直到,夫人的归来。
三天前,皇上终于释放了夫人回来。并下旨说毒害公主一事纯属诬陷,宁国夫人平白遭受冤屈,朕特命恢复其一等夫人称号,并赏赐黄金千两。夫人一来,便顾不得任何人,直接进了那间被封闭了十几天的房间,直至三天后的今日,也毫无动静。
“……亦寒……亦寒……”躺在床上的少年紧紧皱着眉,雪白的衣衫包裹着他瘦弱的身躯,轻轻颤抖,干裂的唇间不断吐出一声声呼唤。
“公子!”一旁的青衣男子忙俯下身抱起他,面容憔悴,神色间满是忧虑,“公子,我在这!公子!”
少年低低咳了两声,眉头有几分舒展,往他怀里靠了靠。忽然,他低叫了一声,又发出呓语:“徐冽……我没有骗你……没有……”
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滴在青衣男子的指尖,如滚烫的烙铁烙在上面一般,他不由收紧了手。那少年却混似不觉,只依旧低喃着,声音沙哑而悲伤,透着丝丝绝望的乞怜,只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酸:“孩子……不要走……孩子……我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用生命……来证明……我不要……亦寒……我不要你死……亦寒……不要抛下我……”
“公子!”青衣男子清冷的脸上再掩不住惶恐地痛楚,声音低哑而充满绝望,“公子!我不会抛下你,你也莫要……莫要……”
“咳咳……咳咳……”少年不住咳嗽,直到嘴角缕缕血丝渗了出来,映着他苍白如雪的容颜,分外凄绝,“徐冽……你我今生情断……再也不会痴恋你……永远不会……”
少年又咳了两声,青衣男子不断擦着他嘴角的血液,却是越涌越多。少年紧皱着眉,依旧在不断梦呓:“我不能死……亦寒会伤心……云颜会难过……我死了……谁帮子默……谁为他结束千年的孤寂……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公子!公子!”青衣男子紧紧环抱住他,却只觉少年的身体一寸寸变冷。他眼中充满了恐慌害怕,以及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将少年扶正,正要再输功力给他,却见少年忽然轻轻一笑。那笑说不出的平和宁静,又熟悉得触手可及,青衣男子有些恍惚,却见少年歪着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叫秦洛,你呢?”
青衣男子微微一愣,看着少年紧闭的眼,长长的睫毛微颤,干裂的唇带着几缕血丝,却擒着淡淡地没有半分忧伤的笑容又道:“风亦寒,你可知自己这样做非但帮不了他们,反而会使他们受到更大的伤害?”
青衣男子浑身猛地一颤,怔怔地看着眼前苍白纤瘦,却反而更美得绝艳的少年。他仍在笑着,轻轻说:“置其身于是非之外,而后可以折是非之中;置其身于利害之外,而后可以观利害之变。亦寒,你身在局中反看不透水雾的结局吗?若想结束这个国家的苦难,必要有一明君自西向东,或自东向西统一伊修大陆。你若真的想为自己在乎的家乡做些什么,不如跳出水雾这个国家,选择辅佐明君,让天下早日统一。”
少年的脸上隐隐浮起几分红润,明明闭着眼,青衣男子却仿佛看到了那双精芒四射的眼眸,笑看着他,对他轻柔语说。忽地,少年脸色一白,面容变得万分悲呛,声音也发颤:“云颜,云颜,就当我求你了,让我去救可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他已经为我死过一次,我绝不容许他再受伤害!”
少年不住地梦呓,脸色一忽而白,一忽而红,青衣男子抱着他,只觉他脆弱地如瓷娃娃,绝美而易碎,让他连输内力也不敢为。少年低咳了两声,面色一阵嫣红,又念道:“你说我就要死了,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亦寒——!”少年的手猛然握紧青衣男子手腕,指甲嵌入他骨肉,声音尖锐而恐慌。青衣男子仿似丝毫不觉手腕的疼痛,同样干裂的唇轻颤,却再吐不出“公子”二字。
少年的面容忽然平静下来,带着淡淡的哀伤和悲苦,却万分绝决:“就算真的被你利用也无所谓。我意已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请你一定要将我……”
“吱亚——”门推开的声音响起。一个绝美做少妇打扮的女子匆匆走了进来,青衣男子一惊便没有再听到少年越来越低缓的声音。那女子一见躺在青衣男子怀中嘴角溢血的少年,脸色大变,惊叫了一声:“临宇——!”急冲过来。
那女子勉强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为少年把脉,时间每过去一息,她的眉头就紧皱一分,青衣男子的心也随之沉一分。女子轻轻闭着眼,内心在翻腾地煎熬着,轻颤的睫毛,苍白的唇,在在显示着她心里的恐慌。三天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可是他的病却越来越重,只因为时日实在拖得太久……
“你怎么能由着她不就医!”女子猛地睁开眼冲着那青衣男子大骂,“她任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究竟是性命重要还是隐瞒身份重要?!”
青衣男子神情一暗,冰寒的面容却透着凄凉的绝望和哀伤:“公子他坚持,说只有如此,皇上才可能释放夫人回来。他不想让夫人在那个地方再多待……哪怕一天。”
“这个傻瓜!”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滑下,女子哽声冲着床上昏睡的少年大骂,“临宇!你如此担心我,就不知我也会担心你吗?竟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这个任性妄为的混蛋!”
“夫人……”青衣男子的神情忽然平静下来,清冷淡漠,但你若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中有着沉寂如死的绝决,“公子还有救吗?”
女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口中念着:“哭有什么用,我可不是这个任性的笨蛋。”随即猛地抬起头,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临宇的命。但若不成,不只她会立时毙命,你我也可能受到牵累,非死即伤。你可愿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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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男子面色淡淡,一如平常:“夫人明知是多此一问。”垂下眼帘望向怀中的少年,他的神色不自觉地变轻变柔,漆黑的眼眸中墨绿色光泽一闪而逝。
女子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随即便被凝重取代,她沉声道:“此法名为‘劫后余生’,我要先喂临宇服下剧毒的蘧桑散,用金针激发她体内的潜能,随后以银针刺血治疗。而在此期间,你必须时刻为她输入内力,将蘧桑散聚集在丹田阻止毒性扩散,同时也要为她擦揭因疼痛而产生的汗水,以防扎入穴道的银针受到外物干扰。”
“输送内力时必须小心,过多她受过激发的经脉脆弱不堪会爆裂而亡,过少则毒气扩散甚至反噬于你我,我们大家都九死一生。这些你定要记清楚了。”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问道:“何时开始。”
“一刻也拖不得。”那女子断然道,“只是……”她顿了顿,转头瞥向依偎在青衣男子怀里的少年,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和难以言喻的暧昧:“劫后余生这个法子被施针者必须解除一切束缚,也就是说……我必须要脱去临宇的衣衫。而你到最后时刻要将临宇体内的毒液缓缓收束到自己体内,然后排出,自然也不能穿着衣服……”
女子抬头刚好对上青衣男子难得变色的面容和错愕慌乱的眼眸,即便在如此忧心的处境下她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道:“你若定要助我,就必须遵从两点。第一,施针时绝不可心猿意马,导致走火入魔。第二,你与她男女有别,却赤裸相对,将来必须对她负责。这两点,你若能依从,我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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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亦寒,有子默,有云颜,有徐冽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却又极其熟悉的人。但最奇怪的是,我的梦中还有临宇,如今我早已忘了那些梦的内容,但却清楚地记得,在那个迷乱而混沌的世界中有临宇。而在梦中,我,就是临宇。
当我醒转的时候天光大亮,我却第一时间便想到,我昏迷了几天?没来得及启动水链,那么现代是不是已经陷入昏迷了,哥哥岂不是会很担心?
“第八天了。”低沉而熟悉的双重音自上空响起,我抬头望去,只见子默带了几分疲惫和怜惜看着我,“放心吧,只昏睡一天,今晚应该就能回去了。”
我长舒过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子默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怎么说呢?像是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的线打了结,而且是死结。因此越是挣扎迷乱,越是沉迷坠落。
‘子默?’我在心里唤他,‘怎么了?’
那双棕色的,独一无二的眼眸里究竟埋藏着什么呢?我在心里问着,子默你可愿告诉我,你的心底究竟埋藏了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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