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尧并不是一直就这样冷漠的,五岁之前,她也曾是个无忧无虑,偶尔会调皮的小姑娘。
梓月常常念叨说想念那会儿的她,总埋怨玉奎让她过早地知道那些事,以至于五岁之后的叶青尧一天比一天老成,越来越没了趣味。
怎么会有趣得起来呢?
毕竟是那样的身世。
刚知道自己来历的那段时间,叶青尧深感恶心和难以接受。那样的往事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来说太过沉重,本不该由她来背负。
她那时候还小,没有修炼到后来的心境,所以会怨恨,会痛苦,会自我厌弃,总觉得周围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眼光看待她。哪怕是一棵树,一朵花,一块石头都在嘲笑她肮脏不容于世的生命。
更何况她还是个道士,这更像一种另类的讽刺。
于是她早晚诵读的经文,她虔诚跪拜的星君,都成为每时每刻折磨她的紧箍咒。
小小的年纪,她并不懂什么是情爱,自然无法理解叶珺娅的人生。她感觉到的只有乏味,吃饭乏味,喝水乏味,吹着风,晒着太阳,日复一日诵念着枯燥的经文皆是乏味,就连活着,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令她肺腑不适。
前所未有,她厌恶身边的一切,所以不如早日结束,带着她这龌龊的生命埋入泥土。
那天天朗气清,云台山中难得好天气,绕山云雾散,拨云现日,风从远处赶来,树林轻响,一阵晃晃荡荡,似乎知道她决意离去,万物来相送。
五岁的叶青尧闭上眼,最后感受世间一切。
面前是一口枯井,跳下去就可以了却前尘往事,结束所有罪孽。
她睁开眼,缓慢而坚定地踩上去,没有害怕,唯有平静和期待。
她凝视那深渊,迫切的想要与它拥抱。
忽然。
“喂!”
一颗不知道哪个方向丢来的石头被扔进枯井里,好半天都没有回音,可见里头深不见底。
“小屁孩想寻死啊。”陌生而懒洋洋的语调子,隐约含有笑意,看戏看热闹般的调侃。
叶青尧愣了愣,回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四处都没有,抬抬眼,看到他坐在树上。
是个大约十岁出头的少年,穿着民国时期长衫,却穿得不规矩,长袍一角系着结,挂玉佩。
他坐在树丫上翘着腿,模样浑浑懒懒,手中在甩玩着那块玉佩,噙着笑,顶着一张过分俊昳的脸居高临下看她。
叶青尧都没发觉他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呆了多久,有些愣神。
风晃得他长衫荡,高处不胜寒,他应当是个性子很顽劣的少年,骂了一句这恼人的风,身体歪靠在旁边斜长出来的树枝上。
“小小年纪寻什么死?这样摔下去,你那漂亮脸蛋都会成一摊烂泥,丑了吧唧,阎王都不收。”
劝人别寻死这样的事儿居然发生在他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往常不来看热闹就算好的,今天居然起了好心。
他咂咂嘴巴,拧着眉,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推他,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她死。但他嘴巴毒,懂事起就这样,这会儿劝人家小姑娘别寻死,还要损一顿。
叶青尧五岁,还是孩子心性,听到丑得阎王都不收这样的话,终于收不住委屈情绪哭起来,眼泪珠子不停往外涌。
少年觉得她莫名其妙,自己也跟着莫名烦躁。
他就说吧,这样文绉绉的地方,文绉绉的人,矫情起来忒让人烦!本不想来的,爷爷偏要让他来看看什么所谓的未婚妻,未婚妻没见着,竟然见到个爱哭鬼。
“你烦不烦!别哭了!”
他最讨厌哭哭唧唧的女孩子,哄是绝不可能哄的。
“再哭我打你啊!”
他手里盘着几颗昂贵宝石,随便扔一颗下去都能让她脑袋破个洞。
小姑娘却倔气地抬起脑袋,边掉眼泪边瞧着他,虽然在落泪,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有时候,这样无声的泪才最戳人,也最戳心。
少年当然没有真的把手里的宝石扔出去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在瞧见她眼里打转的泪水时,心脏莫名其妙被刺到,忽然有种荒谬的,想要哄哄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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