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军照常按时升火造饭,而虞林候吃了这一餐饭后,在天边最后一丝云霞将隐未隐之时被吊在了城墙之上,萧珏生怕夜色太黑以至文昌军看不真切,特意在虞林候头顶两侧多放了几盏“气死风”灯,晚风习习,风吹灯摇,虞林候脸上尽是决绝,她不堪受此辱,欲咬舌自尽,被萧珏探身一把捏住了下巴,强行塞了一块咬木在她嘴里,口中道:“虞林候确乃当世英豪,虽然你几次三番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不过我敬重强者,也依然欣赏你,但是如你所说,你的世女姐姐确实不希望你回去,想要以此激我杀你好一箭双雕,我萧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战场,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要有,也只有尔虞我诈,兵者诡道,你早上能残忍地将我朋友的头颅毁得面目全非,全无对死者的敬重,我如今还未做到那一步呢,甚至还不想杀你,只是让你在城墙之上,看一出好戏,你就莫要寻死了。”
虞林候气不顺,冲她翻了个白眼,转而抬眸望向远处,城墙之上视野开阔,她能够看见远处文昌军营中依稀可辨的营火和人影,她脖子已被上过药,因未伤及要害,萧珏也未曾刑虐她,因而她整个人精神上并不见颓糜。
萧珏转身对一旁以符渊为首的几名江湖中人道:“今夜就麻烦诸位来保护虞林候了,文昌军过来抢人不是重点,来得越多越好,你们要防的是庄王世女的人趁乱放冷箭狙杀候女,莫要让虞林候轻易死去,人一死,便没了价值。”
符渊眸色沉沉,道:“大人请放心,我等必尽全力!”
萧珏点头,指着垛口下方临时加凿的窥孔与箭孔道:“不仅护她,同样也要保护好自己!”她已经最大程度上给这些江湖人营造了一小片栖身之地,以符渊等人的身手来说,中冷箭的情况也不大可能发生,相比之下,挂在城墙之上的虞林候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这一夜,碧凤城的数里城墙上陷入了一片幽暗,城墙之上挂着的灯笼与风灯少了大半,又值此夜月黑风高,一切都显得那么影影绰绰,还不如城中来得通明,倒是虞林候因为她身边几盏风灯的照射显得有如暗夜明珠一般醒目,让文昌军在远处举头便能一眼望到,于是文昌军中沸腾了,煮沸这一锅水的便是虞林候的亲随们,尽管庄王世女不断施压,文昌军中近一半的将士仍鼓躁着,她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敬仰的候女遭此辱待而无动于衷,而庄王世女在此事上表现得冷漠太过,并且对她们这些将士没有半点交待,人心浮动之际更是直接付以粗鲁的武力镇压,那名早上因苦劝庄王世女而险些被割断双手的大将徘徊来去,最终决定发动手中的一营之力直接杀到碧凤城下救人,如此壮举立即受到拥护,短短时间内加入她行列的人越来越多,文昌军中本就派系分明,这样一来,文昌军立成散沙。
在暗夜中看到虞林候的人当然不会仅仅是文昌军上下,隐在暗处的还有无数双眼睛,这其中一双就属于花凌风,她逃出文昌军营之后并未走远,她那时遥遥望了眼碧凤城巍峨的城墙,脚下动了动,最终也没有直接回城求援,而是咬牙发了信号,召集九沧派最近的帮众前来,而自己则找了个高处隐蔽蛰伏起来,关注着文昌营中的一举一动,包括览荇欲走被围,游具顷被他拉来挡箭那一幕都一点不落地被她看在眼底,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游具顷那毫无生机生死未卜的模样,身中那么多箭就算不死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心中懊恼自责不断。
她也是聪明人,躲在暗处目睹了文昌军将那几个江湖人的头颅用投石机抛到碧凤城,便已料定今晚萧珏必不肯善罢甘休,这才着人往碧凤城送了信并留下几个帮众接应,而她自己则将一身轻功施展到极致,一路尾随览荇而去。
☆、第69章 庄王世女之喜悲
69
庄王世女觉得自己低估了虞林候在将士们心中的影响力,尤其是当虞林候被挂在城墙上那一刻起。
她用那三颗头颅再次去挑衅萧珏,一方面是想激她一怒之下直接斩了虞林候,用同样的方式将虞林候的头颅也“回敬”给她,届时六万兵力尽在她手中掌握,她再向庄王请援,援兵一增再增的情况下,文昌军就算没有虞林候,也没有览荇这样的妖孽在,她也一样可以完胜萧珏。
另一方面,她对萧珏可能会有的攻击有所预料,她心里也想诱萧珏出城,失去城墙的倚仗,两军直面的话,襄王军在装备精良的文昌军面前并不占据优势。萧珏若深夜来袭营,她就回敬她一遭伏击,但她尚在与自己的嫡系将领商议细节的时候,被她冷落在帅帐外的虞林候的几个亲信将领便已先发制人领军哗变了,她们无视军规,撩倒哨兵,冲开辕门趁着夜色直杀碧凤城下,这一走便带走了近一半兵力,督军营几次奉命上前都被毫不留情地杀了回来,庄王世女震怒,若不是襄王军就在枕侧虎视眈眈,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异心之臣不可留,然而不论她有多想将这些人坑杀,暂时也不能拿她们如何,只能诅咒她们与虞林候一同死在外面,想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闪,安排了几十名心腹之人,持弓驽偷偷跟随前面的三万余兵马到碧凤城下,混入军队中间或隐蔽在暗处,择机击杀虞林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虞林候活着回到大营,这样一想,她突然又很不放心,若虞林候命大真被救下来了又当如何是好?暗杀还不够,最好的安排莫过于她亲自参与进去,目睹虞林候之死,同时因为她参与这场战争,那么日后在庄王面前,也断不能说她铁石心肠置妹妹于不顾,最起码她也是在战场上出现过,努力想要“救她”的。
于是她也不再安排伏击,而是令剩余三万兵马跟随前军而去,虞林候的嫡系兵马已堵在碧凤主城门口,虞林候吃饱喝足精神十足地被高高挂在城墙之上任夜风吹得她发丝飞扬,俯视着她的人马由远及近奔涌而来,嘴里被萧珏塞了咬木,吐也吐不掉,喊也喊不出,咬舌自尽更是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将士们来到城下二话不说开始架梯攀城,而她头顶上方的城墙上万箭齐发,箭雨中文昌军成片成片地倒下,接着前仆后继地又扑了上来,直看得她心如刀割,不忍相看,更不能不看。
而不远处,庄王世女嫡系人马也已到来,虞林候甚至已看到大军背后庄王世女所乘的四马戎车,除驾车的士卒之外,车上左中右各两名甲士相护,左甲持弓笃远程射击,右甲持戈矛近战击刺,中甲持厚盾配御剑掩护,甲士身后是以青铜包覆四壁加顶盖的车厢,庄王世女稳坐其间,那战车被她的骑兵重重相护遥遥行在大军最末,即招摇又猥琐,看得虞林候心中冷笑不已,实在瞧不上庄王世女,她就那点儿胆量。
因为派系的不同,同样是攻城,文昌军这一夜却如分水岭一般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虞林候的嫡系完全是悍不畏死,虞林候如同暗夜里的明火一般吸引着她们前仆后继地往她周围聚拢,一次次被襄王军居高临下地压倒击散,而后没有丝毫的喘息停顿又重新整队发起新一波攻击。
而另一边,文昌军另外三万兵马将碧凤城其余城门皆围了,但攻城气势却远远不如主城前来得激烈又壮怀人心,很有点冷眼相看的意思。
庄王世女坐在戎车里,抻直了脖子透过车壁上的窥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城墙上高挂着的模糊身影,她的视野不及虞林候开阔清楚,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在她的示意下,已有弓箭手处于不同的位置暗里向虞林候放箭,但遗憾的是没有一箭能正中目标,虞林候身前仿佛被撑起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一切针对她的危险都阻隔于外。
襄王军主力在城墙上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城下射出一波波箭雨,下面的文昌军却因怕误伤候女顾忌重重而放不开手脚全力攻击,因而士气虽足,伤亡也格外大。符渊等人将虞林候护得密不透风,任敌方千军万马在城下喧啸叫嚷,她们的目标却单纯而直接,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以她们所处的位置,虽极尽所能从左右两方横向保护虞林候要害没有问题,目前为止她也毫无发伤,但是却无人想到那悬吊虞林候的绳索也是致命的关键,而虞林候本人也在缓慢地、坚持不懈地摩蹭着头顶被拉直的双手,试图挣脱吊绳。
这时从城墙右侧的暗处疾射出犀利的一箭,目标直指那根吊绳,只见那箭高于虞林候的身体,于她被缚的双手上方约五寸的位置擦墙而过,绷直的吊绳一震之下应声而断,符渊等人因位置与角度的原因根本就未能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刁钻一箭,她们只是时刻锁定住虞林候的身体,而虞林候就在她们的视线中突然垂直坠落,令众侠不禁大吃一惊,符渊顾不得许多,忙从女墙后站起身来,从垛口处探身往下看。
虞林候对此也是始料未及,虽是陡然失重坠落,但因她早有打算挣脱束缚跳下城墙,因而惊异过后她迅速调整身体状态,降低坠落的速度,等待落地的一刻,心中雀跃而激动,而此时又有数支箭从不同方向向她射来,尽管坠落的速度快到令大多数箭都失去了准头,然而还是有那么一两支箭不偏不倚地正中她的身体,箭矢入肉,一支扎#入腹中,另一支扎在她的右臂之上,虞林候痛哼一声,地上的文昌军欣喜过望,手拉手肩并肩在地上筑起一张巨大的人肉垫子,成功将虞林候接住。
虞林候落地之后来不及说什么,心跳骤然加速,似有所感般抬起头往城墙上看去,瞳孔骤然睁大,符渊在垛口处探身看向她,同时手中的弓满张,箭离弦,笔直地朝她射来,快箭来袭,虞林候这次真的避无可避,心中绝望一闪而过,那墨蓝羽箭已经自上而下斜斜贯穿了她的脖子,而就在符渊放箭的那一瞬间,她身后另一波密密麻麻的箭雨毫不留情地扫过文昌军,那还来不及散开的人垫瞬间崩塌,失去虞林候的文昌军,崩溃了。
襄王军在城墙上大喊:“虞林候已死!虞林候已死!”数万文昌军顿时大乱。
而远处的庄王世女虽未能看清细节,襄王军的呐声高喊却不会听差,她在密闭的戎车内兴奋难抑,心里有如一千只猫在挠,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她只觉心潮澎湃,然而没等她高兴多久,车厢外便传来兵戈相击之音,她不禁心中一惊,紧接着头顶一震,像落了一只庞然大物在上面。她面色骤然发白,“唰”地一声将佩剑出鞘,紧握在手中,紧张地盯着车门处,戎车剧烈地颠簸着,接而连三地传来生命终止前的惨叫声,每每让她心中拨凉,她并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惨叫声来自于敌方,然而能够穿过骑兵的围护,六名全副武装的甲士都不能抵挡的攻击,对方的身手该是多么可怖?她几乎立刻想到了那群神出鬼没的江湖人,不由又惊又惧,又恨又悔,早知如此,就算舍弃颜面她也不会放任览荇那妖孽离开。
当然,闯进千军万马中直取统帅的首级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很快四处便传来文昌军的喊杀声,并伴随着千军万马奔驰所引起的震动,庄王世女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轻吁,狂跳的心似乎有停顿了一瞬,这才找回些底气。
她是个极度惜命的人并且从不掩饰这一点,从她精致绝伦的戎车就可以看出,这样一辆特制的封闭式戎车在整个圣乾王朝来看可能也是独一份,拉车的四匹白马也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但是现在,她的戎车掌控权落在了别人手里,而这辆独一无二的戎车也沦落成了她华丽的囚车。
喊杀声四起的时候,车外的动静似乎停滞了一下,紧接着一阵马嘶响在耳前,车身猛得向前一掼,开始快速移动起来,四匹马发足狂奔,庄王世女后脑勺狠狠被撞在车壁上,顿时眼前一片金星闪烁,然而她正处于高度紧张,也顾不得那点疼痛,只能极力稳住身形,透过窥孔,戎车之后黑压压的文昌军一闪而过。
正在此时,闩紧的门缝里插进一柄刀锋,透过那狭细的门缝往上提至最高,而后快速狠狠劈下,竟是想直接劈断门闩,庄王世女倒吸一口凉气,这戎车上下皆坚实,唯独这门闩仍是木制,哪里抗得住如此劈砍,她紧张地举起手中佩剑,死死盯着车门只等随时刺出,只见那柄大刀锋在震颤中艰难地重复了两三次,门闩响起一声脆裂声,那车门便应声而开,门口一人半蹲在那里正欲进入。
庄王世女看也不看一剑直直向那人刺去,感受到刀剑入肉的阻力,她心中一喜,拔出剑欲二次相击,此时黑暗中一点亮光迎面而至,她只感觉左胸一阵冰凉的剧痛,被一股大力带得再次向后栽去,后背撞在车壁上又是一阵剧痛,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手中佩剑也被震落在一边,随着喉间汩汩涌出一股腥咸,她失去了意识。
而那人迅速出手点了自己几处穴位,钻进车门拨出自己的剑,一手抓住庄王世女的赤帻,一手正要削她的首级,门外风声凛凛中传来一句:“不要管首级了,卸掉车辕,上马弃车,快!”
那“快”字尚未音落,方才喊话的人已颓然栽下,于是那人也顾不得再割首级,转身提刀出车,其余四名同伴均已上马,正在奋力卸辕,她抬脚猛然朝车辕处狠狠一踹,那辕木应声而断,另一侧的辕木也终于被她同伴卸下,而她一踹之下早已一跃上马,再回身挥刀切断马匹与马车相连的疆绳,四匹白驹立即朝四个方向狂奔而去,徒留下那失去支撑的戎车翻倒在地,庄王世女从破碎的戎车里直接摔飞出几丈远,浑身浴血,形同死人。
☆、第70章 世女之死
70
这种情况下摆在文昌军数万将士面前最首要的便是确认庄王世女的生死,数万兵马一停顿,那四匹马便成功地摆脱了追击,隐于黑暗之中。
庄王世女尚存一丝气息,火急火燎地被送回了大营,而虞林候的尸身也被她的嫡系将领一路抱了回去,她的致命伤仍是符渊那穿喉一箭,那一阵密集的箭雨中,她被身边的兵卒牢牢掩在身下,当她被红了眼的将士们扒出来时身上依然只有那三处箭伤,但与她并躺的那些兵士无一不像刺猬一般,场面寂肃而悲壮。一夜之间,庄王二女,一死一重伤,文昌军在盲目的攻城中伤亡惨重,最终仅余四万残军急退。
文昌军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当中,没有主帅坐镇,人心惶惶,军中两派将领更是同床异梦,八万精兵从隶泉城出来,如今只堪堪余下一半,剩下的这些还明争暗斗不能齐心。
庄王世女身中的那一刀虽未能直接要了她的命,却也令她离死不远,或许是失血过多,亦或许是从戎车中摔落下来时伤到了头,她的性命一度垂危,她的嫡系将领守在帐外片刻也不敢相离。对文昌军而言,她们此战可谓是损失惨重,倘若连庄王世女都死了,庄王后继无人,本就日渐势衰的文昌都护府将更加前路不明。
当所有人的心都为庄王世女而悬着的时候,襄王军连夜乘胜反攻,于子时三刻悄然杀出碧凤城,因为马蹄都裹了布,马嘴衔枚,将近七万襄王大军奔走无声,文昌军营箭楼哨塔上的兵卒发现异动时襄王军已将她们合围,慌乱中击鼓示警,下一瞬便被扑天飞来的火箭洞穿喉咙,包括哨塔箭楼在内,整个文昌军营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文昌军也并非全无准备,毕竟庄王世女命在旦夕,而虞林候已殒,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再疲累,全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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