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而来,一时人心躁动,商氏众将迅速在军中逐级下令,不再理会身后城墙上传来的军鼓声,而启用商家军自己的一套旗语指挥大军,如悬崖勒马一般按下冲击,两阵皆止,独留中间一片空地,景王夫妇身处其中如沧海之一粟却又那样的豪气干云,战场上一时诡异地静了下来,漫天的尘土仍在飞扬着。
景晨一身银甲赤帻策马并立于商穆右侧,毕竟是威震西北的昆蒙大都护,多年征伐,手上杀业无数,着铠的她隐去了身上的洵洵儒雅,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凛然肃杀之气,语气低沉而威严:“吾乃景王,商军听令,命尔等即刻调转阵形,回攻勐库,活捉宇文靖!”
商家军一停顿,军中宇文靖安插的人手立觉不对,举剑尚未动作便首当其冲地被周围的商氏将士无声绞杀,区区百来人于十五万兵马当中如石沉大海一般永远没了动静。督战营慌了神,一面举剑向城楼之上的镇南将军示警,一面想要逃回城中,奈何商家军原地转身,方阵调头,如恶虎扑食一般将这些耀武扬威数日的走卒们撕得粉碎。
变故陡生,宇文靖只觉大势不妙,商家军完全不顾城墙上的鼓点,反而随着蛮夷军中骤起的激昂铜鼓声,旌旗列列卷舒舞动,驱策回转大阵,她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同时感到一种颜面尽失的屈辱。她眯眼看着远处那两人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又看到蛮夷统帅毒王着那一身醒目的红衣与那两人策马并立,心念电转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并且因为这个猜测而冷汗凛凛。
是了,这世间除了景王与她身为商家子的王君,还有谁能令商家军临阵调转矛头?
她急急命令近卫:“来人,速去将军府将商氏家小带上城楼!快!”
护城河上的吊桥已被急急收起,商家军们虽掉转了阵头回冲至城下,奈何早上净身出城,除了手上的矛盾与弓箭别无利器,她们同样没有办法就这样去攻克自己守了多年的勐库城,无米之炊,任谁也难为。督军营已无一个活口,前方城门紧闭,护城河里流水滔滔。
宇文靖除了身边数十名亲随,已无商氏一兵一卒可用,而商家军们苦于无门而入,攻城无械,即便兵临城下,也只能望洋兴叹,双方又一次微妙地对峙起来。
景晨与商穆、毒王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身边还围绕着刚从商家军中暂时脱身出来的商氏将领们。三十六部众从没有攻城的经验,当然也没有专业的攻城器械,樊询的意思是根本勿须破城,只须挑选几个轻身功夫好的人,沿两侧的山崖爬上去直入城中,杀了宇文靖,再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即可。
众人皆觉可行,正当此时,城楼之上忽然传来宇文靖的笑声,众人抬头一看,商穆与商氏众将皆脸色一变。
城墙上赫然被捆绑的七八个男人和几个半大孩子正是商逸与商卓两姐妹被迫留在南疆的家小,最大那个女孩不过十一二岁的稚嫩模样,此刻虽被捆得像个粽子,发丝凌乱,却倔强地崩着小脸看着城下的千军万马,神情不惧。
宇文靖冲着景晨与商穆喊道:“二位请上前来!”
景晨与樊询对视一眼,樊询微微点了一下头,四周一扫,樊珂仿佛心有灵犀似地钻到她面前来,得她示意后悄然向山边摸去,微云与万俟剑峰随后也紧跟而去,三人皆武功不俗,一口气提上来人已比如履平地一般地在那几乎直上直下的峭壁上攀行如飞。
景晨拍了拍商穆的手,给他报以安慰的一笑,道:“我们没有来晚,穆君。”
商穆点点头,随她一起打马上前,来到城下一箭之地。
景晨抬头,冲宇文靖道:“宇文靖,你若降于本王,本王可既往不咎,并委以重用!”
宇文靖定睛看了看她与商穆,仰天大笑两声,笑容堪比哭容,“原来果真是你们,景王殿下,久仰大名了啊,奈何靖虽仰幕于你,然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归顺于你,否则我家族不保矣。对不住,宇文靖今日只好孤注一掷,做点卑鄙的事了。如果还想要这几个人的性命,给商家留一息种,那就请你们全军退后三里,给我留一条活路出来!”她将剑压在那个女孩的脖子上,神情孤勇。
景晨挑眉:“退后三里?你当知,在南疆地界,我就是让你十里,也照样能将你活捉,你没必要做此无用功,倒不如放下手中刀剑,化干戈为玉帛。你大可放心,我既敢用你,便能保你,只要你家族愿归附于我,我照样保你宇文一族。”
宇文靖闻言刚要说话,却突然眼尖地发现了樊珂那如灵猿般在崖间攀爬的身影,顿时脸色一变,将剑指向樊珂,喝道:“你不准再动,原地折返,否则我立马杀了她!”那孩子被她从背后揪住发髻,头颅被迫后仰,却眼神轻蔑,嘴角含讽,仿佛对加诸己身的危险毫不担心。
樊珂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依言往下退了几步,将自己淡出宇文靖的视线,然后如猿猴一般牢牢攀住手中的石块,将身体固定在了崖间,不上不下,其位置刚好离地面约两三丈,再往上爬一点便能与城楼相平。而她一停滞,其后的微云和万俟剑峰当然也无法再越过她再往上爬了,于是三人便如三只壁虎一般静静趴在崖壁上等待时机。
樊询悄悄掏出碧玉笛,凑在唇边,仿佛只是气出一般吹出几声低低缓缓的笛哨,一会儿功夫便见数条漆黑丈长的蛇从四处疾速扭动来到她的裙下,樊询俯身捡起它们,一条条抡圆了扔过护城河直奔城楼而去,那蛇仿佛极有灵性,空中蛇尾一卷便缠紧墙上的旗杆,而后顺杆而爬,迅速向城楼之上的人群爬去。
而城下,万箭压弦,齐齐指向城楼之上,若不是顾忌人质,箭雨过处城墙之上必然无人容身之地。
宇文靖的十几名亲随本是围拢在她身边押着商氏家小,不知是谁率先看到了游走而来的黑蛇,低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闪避,也有尽忠职守的第一时间想要保护宇文靖,迅速向她身边靠近,神色紧张而戒备地盯着黑蛇,有些束手无策。
只见那几条黑蛇游走到近前来,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暴起身体,直朝宇文靖面门弹射而去,带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有忠心的亲随飞扑上来举剑替她将飞蛇削为两截,两截蛇身落在地上尚自扭动着,然而接二连三地又是几条黑蛇同时暴起上下齐攻,宇文靖仓促间拉起身前的女孩挡住自己的要害,自己也挥剑迎蛇狂斩,她也是圣乾王朝出了名的武将,身上功夫不弱,一时也没让那些蛇近得了身,她手里的女孩虽惨白着一张小脸,然而咬破嘴唇也未曾哭喊出声。
樊询不断地在往城墙上扔蛇,被她召唤而来的黑蛇越来越多,双手一捞便是十数条首尾相缠在一起,好似源源不绝无穷无尽,宇文靖的亲随们接二连三地惨叫着软倒在地,七窍流血,双目暴突,尸身霎时僵硬。
商穆在城下瞧得一片焦急,景晨也皱着眉紧握着商穆的手,她虽不知樊询是怎样做到令蛇群区别攻击,不过看城楼上一片混乱中商氏家小暂时无一人受伤,倒也略略放下心。商氏家小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脱离了桎梏便蹲在地上,手脚仍被缚住,却背靠背彼此聚拢在一起,惟有宇文靖仍捉住那孩子挡在身前,曝于昭昭日下,以一稚龄孩童作掩却毫无羞耻之感。
景晨心中鄙薄,宇文一族也算世代骁勇,怎会出了宇文靖这么个东西,还是嫡女!
然而变故再生,宇文靖疲于挥剑斩蛇,当她面前骤然出现近十条纠缠在一起向她腾飞而来的黑蛇时,她终于手忙脚乱,慌乱之中只条件反射地将孩子往身前一推,于是那孩子就这样被直直推下城墙,如脱线风筝一般朝护城河跌落下去。
只听到城墙上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音“永昱!……不……”。
商穆脸色一变,腾身就要往护城河冲去,景晨一把按住他的肩,向他示意,商穆随之望去,只见那孩子下落的瞬间,崖上蛰伏的三人迅速动了起来,黑影骤闪,樊珂率先似离弦之箭一般从崖上飞身而出,于空中险险将孩子往怀中一揽而后顺势一同跌入奔涌的护城河中,入水的瞬间“扑通”一声砸出巨响,而后很快便被河水冲得没了影。
景晨轻轻在商穆耳边道:“放心,穆君,樊珂是南疆第一勇士,有她在,孩子不会有事。”
她低沉的耳语令他心中沉静,再抬眼望向城楼之上时,微云与万俟剑峰已经登上城墙,蛇潮当中,宇文靖与她数十亲随无一生还,死状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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