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穆君!”余风不再多说,一撩衣襟,依言退下。
商穆仍保持着眼下的姿势,坐于阴暗中,背靠太师椅,太阴木的雕花扶手让他紧紧握住,双手仍颤抖不已。
过了一会儿,阿颂抱着小源女又转回堂屋来,小源女哼哼着将腰身使劲往下压,想要下地去,阿颂便由着放了她下来,只手牵住小源女,由她引着自己往前走,只见她背着阳光而来,迈着不稳的小步一点一点走近商穆所在的暗处,待离父亲近了,便一把扔掉阿颂的手,朝父亲怀中扑去,丝毫不怕跌倒。
商穆一把稳住小源女,眼神向阿颂一瞟。阿颂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会摔的…”。
“倒不是这个……罢了,阿颂,我现在心里很乱,你在外面也听见了,你且将源儿带开吧,让我静静。”言毕疲惫地揉揉额角,将小源女扳转身子面向阿颂。
“是。”
哪知小源女根本不依,嘴一扁,一把抱住商穆的腿便哭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阿颂掰了掰她的手,又不敢使力怕弄疼她,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清源见父亲还不肯抱自己,哭势越发大了起来,好似气转不过来,阿颂便急了,“穆君,源女只认父亲啊……穆君!您就抱抱她吧!”。
商穆这才摇摇头,叹了口气,将小源女抱起来,圈在自己怀中,将下颌轻轻抵在女儿柔嫩的头上,小小的温润的体温竟奇异地稍稍抚平了他的情绪,让他无暇胡思乱想。小源女到了父亲怀中便安静下来,许是刚才哭得累了,拽着父亲的衣襟在他安抚的轻拍下闭上眼睛渐渐睡着。
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又立刻归于静寂。商穆与阿颂对视一眼,阿颂闪身便跑了过去,入目却是满身狼狈的姚启与余雅,怀里的小公子萧安正睁大了双眼看着众人,素日风雅的王府总管此时一脸仓惶与悲愤,众人的脸色也均如此。
“总管……穆君在后院堂屋,请速与我来!”
姚启一入了堂屋便硬生生地跪倒在地,好似一双膝盖不是自己的,恨不得折了才好,未语先伏倒在地泣不成声,商穆急急地将小源女交给阿颂,欺身相扶,急问:“怎么回事?”
姚启抑不能止,伏地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姚启,你说啊,殿下怎么了?被困了是不是?咱们这就回救啊,你起来!”顾不得主从之别,顾不得尊卑之分,顾不得男女之防,商穆扯着她嘶吼起来。这一吼,小源女立即醒来,眯着眼正要哭,却在看到父亲的失态之后止了声。
“殿下……殿下已殁……皇帝令……悬我主头颅于城头……”
商穆倏地缩回手,顿觉头顶似被五雷劈过,五感渐失,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入不了眼。意识模糊间好似众人在拉他,四肢却麻木不仁,又觉心肺似要爆裂,连发梢都散发着丝丝痛意,一呼一吸都剧痛无比。
众人忙扶住意识混乱的商穆,阿颂见他隐有自决之意,忙抱着小源女近到跟前,泪流满面地启求:“穆君,小源女要父亲,要父亲啊……您看看她,看她一眼呀,小源女还这么小,绝不能失去父母……小源女,快,快叫你爹爹,叫爹……”说着抓着小源女的手牵引着去摸父亲的脸,小源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小手一一抚过父亲脸上的泪痕,将他脸上的泪珠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完,嘴里“唔……大大……大”听话得一遍遍叫着,众人见着这一幕莫不心酸。
商穆跌跪于地,小源女叫了许久也不见父亲回应,又确是被父亲的眼泪惊到,此刻便真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凄厉而哀绝。除了抱举她的阿颂,其余人等都跪地哀泣不已。阿颂环顾一周,继续一声声地劝唤着商穆,一边徒劳地安抚哭闹不止的小源女。突然小源女挣脱他的束缚,扑到父亲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中,温热的眼泪迅速淌湿他的衣领,湿热的泪流竟奇异将商穆的神识唤了回来,商穆睁开朦胧的双眼低头看了看孩子,双手一环,紧紧搂住小源女,似抓住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入夜,商穆静坐于窗前,盯着案前的烛光发愣,火苗轻摇,烧出一行行烛泪,快速流下又缓缓凝固在烛盘里,他揉揉刺痛的双眼,恍惚间觉得窗上投下的似乎不是自己孤单的身影,那人明明昨夜还在灯下与自己温言软语,慢声细述,恍惚间仿若昨日的幸福与满足都只是梦境,亦或者,此时此刻的他正身处噩梦,他的妻正在枕边笑等着他醒来……想着想着滚烫的眼泪又迅速滑落,透湿衣襟。
窗上的影子动了动,商穆使劲眨掉泪水,蓦然回头,身后的人抬眸无声无息地跪下,一身黑衣,银环束袖,身姿修长劲瘦,定睛一看,却是余雅。
“……何事?”
“穆君,请准属下返回京城,接回吾主之身!”
商穆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王女的影卫已经去了,此时怕已奔出百里……不过我思量依那人的行事,影卫此去必然凶险,如此,就着你与微云、遥峰随去接应吧。”
余雅伏地应诺,随即问到:“穆君,属下跟随主上多年,却不知王女影卫有何相貌特征……”
商穆叹口气,“其实你日日均与他相见,便是抛残。”言罢,挥挥手,疲色难掩。
余雅跪在原地愣了片刻,方才起身出去,与屋外静默等候的数人一一对视,自召出微云与遥峰二人连夜赴京。
屋内,商穆刚坐下,便听得厢房内小源女的声音,急急站起来,掀帘而入。
阿颂正弯腰轻轻安抚,奈何不得法,小源女翻去覆来,眼睛也未睁开,只哼哼唧唧将哭未哭,商穆示意阿颂出去休息,自己忙上床侧躺在小源女身旁。
往常小源女夜里这个时辰醒来,景晨都是要解衣哺乳的,小源女只要吃到母亲的乳汁,自会继续安睡。商穆夜夜看在眼里,从未想过,若有一天景晨不在身边,他待如何安抚女儿?
商穆看着小源女的脑袋在他胸前转来转去,小嘴张着,却是无乳可含,眼看就要哭闹起来,思来想去,苦笑之下只好解开自己的衣衫,将胸膛凑到她的嘴边。小源女挨到他的肌肤立马含上去,吸了几口却不对劲,睁开眼睛,迷蒙之间看到是父亲,眨眨眼,确定是父亲,“哇”的一声就哭开了来,一把推开父亲,愣是商穆百般哄劝也不听。
商穆把小源女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满地转悠,小源女依然哭闹不休,嘴里只喊着“姆妈姆妈”,额上青筋毕显,商穆急了,紧紧抱着他,压抑不住的痛哭:“源儿,源儿,你母亲不在——不在了呀!你让为父怎么办?怎么办?……”哭声还不及传出,他又立马腾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只眼泪决堤般奔涌,怕再吓着女儿。
小源女还是懂事的,看着父亲这般痛苦,她反而消停下来,只仍然难受的哼唧,时不时地拭掉父亲腮上的泪。
两父女就这般在屋内晃悠,互相依偎着,直至天色微亮,才一起睡了过去。
三日过后,余雅等人回来了,均带着一身的伤。
抛残一身血衣,被遥峰背在身上,右臂的袖管空空荡荡,拧了一个结,随着遥峰的奔跑而摇晃,脸上呈现着极不正常的暗紫色,紧闭着眼,无知无觉。
王府众人始知抛残的身份,无不惊讶,又深深为其的隐忍折服。余风大步上前就要将他接下来,遥峰却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微云拿了油布套在手上这才小心地将其接下来放在榻上,遥峰直起身,将身上的油布取下,这才转向大家道:“衍苏大姐呢?快快请她来,中毒了,剧毒,他已自去一臂又封住周身大穴,我是外行,只觉这毒来得蹊跷,怕是不好……”话未说完,被微云一瞪立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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