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珠领着冷青进了一间稍大一些的主卧,房间收拾得还算齐整,桌上摆了两人的婚纱照,是在县城摄影棚拍的,照片上,巴珠虽然用手掩着的肚子,可还是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冷青正要拿起来细看,却被巴珠一下拿走,放进抽屉里。
“小镇拍的,很难看。”
冷青留意到她说这话时,神色不太自然,没有强求。
巴珠将那个盒子从袋子里取出,打开来,看见的第一眼,完全被那一片纯白所惊艳。
不是小镇上常见的土气款式,是那种很优雅的法式内衣,两条细细的肩带,没有钢圈,光面材质,很轻薄,胸前缀了一圈很精美的蕾丝,搭配着成套的同款内裤。
白色很柔和,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珠光,摸在手里滑滑的。
巴珠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内衣,可丝毫不妨碍她欣赏这款内衣的美,她小心翼翼地摸着,看见自己刚刚洗了碗,不太干净的手,还有些窘迫。
人对美好的,贵的东西,会天然有一种虔诚感。
何况巴珠从未穿过超过三位数的文胸,在她亲眼见到这件文胸之前,她都不能想象内衣还可以这么漂亮,这么轻柔,这么高级。
她内心甚至滋生一丝自卑和不配感。
这么好的东西,穿在她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给谁看呢,彭措,那遭殃的还不是她?
想起昨晚,巴珠有些嫌弃地将那套蕾丝内衣收起来了,转头又看见下面还放了一件淡蓝色的博拉裙,是天空的颜色。
那件博拉裙就那么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位睡美人。
她记得,当初和桑杰爸爸云瑞结婚时,买过一件正红色的博拉裙,只在结婚当天穿过一次,后来因为颜色太艳丽,没有机会再穿了。再后来,生了桑杰,桑杰是个聋哑儿童,家里愁云惨雾,更没有机会再穿,那件衣服也就一直压箱底。
嫁给彭措是没有婚礼的,连新衣服都没有买一件,完全的“裸婚”。
不对,那时候她肚子里怀了小普巴,比裸婚还要更凶险一些。
巴珠将衣服原样放进盒子里:“这么好的东西,冷老板你自己留着吧。”
冷青问:“你不喜欢吗?”
巴珠说:“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糟践了。我要干活,也没有机会穿。”
冷青:“内衣是穿在里面的,别人又看不见。穿博拉裙也可以干活。你又不是要种地,只是看看店,照顾孩子,穿得精神一点,给客人一个好印象,没准店里生意也会好一点。”
巴珠摇摇头:“彭措不喜欢我打扮。”
冷青:“我送给你的,关他屁事。再说了,男人就好个面子,你穿得漂亮,他也有面子。你就试一下嘛。”
巴珠还是有些警惕:“你为什么要送我衣服?”
冷青笑道:“因为我欠了一屁股债,没有钱给帛金。就算我有钱,我也一分钱都不想给,给了彭措,他也会拿去赌,还不如喂狗。”
巴珠很不解,小声道:“……你不来不就好了。”
冷青:“那你呢,你离开他不就好了?跟着这样一个家暴、烂赌、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男人,生活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你到底图什么?”
巴珠的头低下去:“他是普巴的爸爸,他对我……挺好的。”
说到后面,几乎没有声音了。
冷青:“我今天已经翻了很多白眼了,眼皮都开始抽筋了,你能不能不要逗我笑?对你好?打是亲骂是爱,当街揍你更相爱?爸爸?爸爸是那么好当的吗?贡献个小蝌蚪就算当爸爸了?呵呵……你要不要看看阿信是怎么做的,他还不是桑杰的爸爸,只是他的老师,他都能做到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体贴他,为了跟他沟通还特意学了手语。我不说彭措做到这种阿信这种程度吧,他连最基本的榜样都做不到,他怎么当爸爸的?你觉得小普巴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他从小看着爸爸打妈妈,而妈妈一点都不反抗,你觉得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你不会还指望他长大了,给你养老吧?他不揍你就不错了!在这种畸形家庭长大的孩子,多半也是个家暴犯。”
“巴珠,你不是在养孩子,为祖国培养人才,你在亲手培养,制造另一个彭措。你在助长犯罪。二十年后,会有另一个可怜的倒霉女人重复你的命运,如果她跟你一样选择忍受,她的人生会永远暗无天日,继续这种可怕的变态循环,可如果她选择反抗,鱼死网破,那倒霉的就是你儿子。”
“无论是哪种结局,总归,今天的你!都是罪魁祸首!”
巴珠完全被震撼住,结巴道:“不……不是的,普巴和彭措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
冷青微微一笑:“也许吧,他现在是个好孩子!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我可以跟你打赌,他是个正常人的概率比你走在街上遇到原子弹的几率还要低!”
“他还不如桑杰,桑杰有善良的爷爷奶奶,有阿信这样的老师曾经温暖过他,就算他一辈子是聋哑人,可他是善良的,温暖的,感恩的。至于你的小普巴,就不好说咯。在一个不称职,甚至是可以称之为人渣的父亲的身边长大,还不如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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