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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第1页)

童班副在认识鲜花似的五个女兵时,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会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像嫂子一样。眼前只剩下沈雅了。可沈雅又是什么样子呢,他认识她们的时候,虽说她们衣衫不整,但她们都是一些很鲜亮的女人。她们的皮肤是那么的细腻,眼睛是那么的明亮,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她们的胸在不整的衣衫里鼓胀着。

眼前的沈雅却已不再有任何光彩了,她的身体扁扁的,平平的,仿佛已被丛林掏空了身体。她的眼睛灰暗得毫无神采。衣服早已无法遮住身体了,露出灰黑色的皮肤。沈雅的头发更是疯长着,先是过了肩,后就拖到了腰,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她的身体如一株干枯的小树。后来,童班副看不下去了,用刺刀把沈雅的头发割短了一些,又用一些藤蔓把破破烂烂的衣衫捆扎了一番。

童班副的裤子早已破碎得遮不住屁股了,后来他就把上衣脱了,系在腰间,上身打着赤背,身上早就没了脂肪,筋筋骨骨的在松弛的皮肤下显露出来。他时刻提醒自己是个男人,他不能让沈雅受到半点委屈。这是他关照的最后一个女兵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在眼前消失了,如果沈雅再消失了,他独自走出丛林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雅清楚,要是没有童班副自己早就死了。在这几个女兵中,她的身体长得最单薄,胆子也最小。也许正因为这样,她得到了童班副更多的关怀和爱护。在这片丛林里,她离不开他。他为她开路,为她寻找食物,她走不动,他背着她,就是睡觉,她也要偎在他的怀里才感到踏实。总之,她一步也离不开他。没有他,她在这丛林里将寸步难行。

沈雅没有谈过恋爱,她对童班副的感情,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在来缅甸以前,她认识了一个同乡,姓王。在部队里当连长。是相同的武汉口音使他们相识的,从那以后王连长便经常来找她聊天,没事的时候,她也愿意和王连长聊一聊,走一走,那时他们的队伍驻扎在长沙。王连长的部队离师部不远。王连长人长得很年轻,也有几分帅气,脸白白的。一来二去的,他们就熟了,两人的关系亲热起来,后来王连长让她喊自己哥,她就喊了,脸红红的。那时她梳两条小辫子,走起路来,辫子在肩上一跳一跳的。

她和王连长来往,很快被师部的同伴发现了,同伴就开玩笑地问:“小沈雅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忙矢口否认,可脸却发起烧来,一直烧到耳根。

后来,王连长的胆子大了起来,有时会到她的宿舍来坐一坐,还会帮她干一些活。很快同伴知道了这件事,有事没事的,总爱拿她开玩笑。

一天晚上,王连长请她去听戏,一个剧团在市街心围了个棚子唱湖南花鼓戏。他们去听了,听戏的人很多,她看不到,又钻不到前面去。王连长就把她抱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下来,王连长就说:“莫动,放下你就没法子看戏了。”

一场戏,她是坐在王连长的怀里看完的,她很快被戏吸引了,她只感到王连长的胸膛很热,王连长的一双大手很有力气。直到戏看完了,王连长才牵着她的手挤出人群,后来她的小手一直被王连长的大手握着,她发现,王连长的大手潮潮的,热热的。走进一条胡同里时,王连长突然又把她抱了起来,她不知道王连长这是要干什么,她慌慌地说:“莫抱,莫抱,戏散了。”王连长不说话,胡子硬硬地扎在她的脸上,让她又疼又痒。她咯咯地笑着,后来自己的嘴就被王连长的嘴堵上了。一直很长时间,她都快被憋死了,王连长才放开她。她不笑了,心里乱乱的,跳跳的。她慌慌地离开了他,一直跑回宿舍。从那以后,她怕见王连长,但又想见他,就这么矛盾来,矛盾去的。

不久,他们的部队就开到了缅甸,一打起仗来,她真的再也没见到王连长。她不知道王连长现在在哪,是死是活。她更不知道,和王连长的感情算不算爱情。

战友们一个又一个地躺在了丛林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沈雅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丛林。这段时间,她一闭上眼睛就做恶梦,梦见自己死了,躺在丛林里再也起不来了,自己被童班副埋了,就像童班副掩埋那四个姐妹一样。她在梦中拼命地哭,后来就醒了,她的泪水流在童班副的胸膛上,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死死地在搂着他。醒来之后,她的心仍乱跳个不停,四野里漆黑一片,附近只有他们五个人的呼吸声,不远不近的草丛中,不知是什么动物在爬动着,碰着草叶“沙沙”地响。

她不想死,武汉还有她的父母和那么多的亲人。父母都是医生,他们就她这一个女儿,本来不想让她当兵的,因为父母救过她的师长,师长的队伍路过武汉时,师长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了,后来她父母为师长治好了病。师长挺感动,劝说父母让她来当兵,师长说:“你们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那时,平常人家的女孩是当不上兵的,再后来父母就同意了。

师长果然对她很好,经常带她去家里玩,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待她。这次入缅作战,师长不想让她来,当她看到别的姐妹都来了,她觉得新奇便也死活要来,师长最后没有办法,便同意了。刚开始,她一直在师部,不离师长左右,直到队伍进入丛林,她和师部走散了。

她知道童班副对她好,她要走出丛林。没有童班副她自己无法做到,她不知道,东北营的士兵对他们师部的人为什么那么不友好,除童班副外,没有人理她们。刚开始,她不知道,童班副为什么对她们好,后来童班副就给她们讲了嫂子的事,她们听后都哭了,为了童班副的命运,她们理解他,同情他。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其他四个姐妹都离开了她。童班副照顾了她一路,森林里的路究竟还有多远,她不知道。但她还要和童班副一起走下去。

那一天晚上,他们又露宿在一座山头上,她和童班副躺在了一起。离他们不远的林子里,是日本人的营地。那个军妓又在慰劳他们的士兵了。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刚开始她不明白那个日本女人在干什么,后来时间长了,她就明白了。她感到恶心,也感到悲哀,为同是女人。那一天,王老赖来求童班副时,她更明白了,绝望中的男人是需要女人慰藉的。那一次,她看见了王老赖的尸体,王老赖爬在草地上死了,可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她哭了,哭了好一会儿,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王老赖。

有天晚上,她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又捉住了童班副的手,她用手牵引着他摸到了自己的身子,童班副哆嗦了一下,像过了电。她伏在他的耳边说:“童大哥,你要了我吧。”

童班副的身子又抖了一下,那只停留在她身上的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后来,就热热地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一寸寸,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一直摸得她的身子热了起来,她觉得童班副的手是那么的神奇,把她沉睡的身体唤醒了。童班副的呼吸轻一口重一口的,像一条即将干死的鱼。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活着多好哇。”

她手里攥着一株草,她就那么死死攥着。

她感受到童班副那只手像一块烧热的铁,烧遍了她的全身,她轻轻地“哦哦”着。

终于,她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童班副把她衣裤的扣子又一颗接一颗地系上了。

她说:“童大哥,我真的想给你。”

半晌,他哑哑地,低低地说:“不,等走出丛林我娶你。”

说完这句话,他一下子抱住了她。她把头抵在他的胸前,用劲地点了两次,接着她的泪水就流了出来。

第二天,两人睁开眼睛,不知为什么,谁也不敢先望对方一眼。他们只是手牵着手,又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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