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集结了好大的阵势,不惜千里追踪前来将我杀一杀,我可是忧心如焚了好一会儿时辰,末了,散了忧心,唯只还有点感叹“好大的阵势啊,这么的,人吃马喂一趟下来,挺费钱的吧。”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叹得却是这画,叹它画得可真好。我又将那一小轴画执起来,参映着日色,好好地上了一遍目,越发觉得它出色。将我画得过分美丽那一桩暂且不说,还画出了我这个真身独缺的小女儿家娇羞不胜凉风的情态。我一向做不来那种情态,只因,从小是一个烧火的丫头,最胜的就是凉风。恐怕一生里也要独缺了这桩风情,每尝感慨万分。
不过,转瞬之际我心间落慧,想到,这帮人又没有告诉给李世民他们是谁,而且,这上面写的,分明都是些汉字,怎么能一定证明,他们就是突厥人。也许,事实着实给蒙尘,这一定是李世民为了制造紧张空气,用来吓唬我的。他总是这样诓我。
所以,我挑了一道眸,问他,“怎么证明呢,怎么证明,他们就是突厥人,就是冲着我来的。虽然,他们有我的画像。”我真恨自己末了加进去的这一句。
果然,一提到这铁证的画像,我就有点失了底气。他却也并不再提那铁证一般的画像,而是指给我看,这些人散落得满地皆是的兵刃和至死都看得出的很特别地拿刀方式。二者皆是明显有别于汉人的寻常样式与方式。
其实,刚刚一下子,我就明白过来了,这些不是二殿下就是三殿下的人。最近,我是有点炙手可热,这样真是不太好,若是我当真孑身一人。今天可是要给他们剁成了两段,那样也太不美妙了。我这么想忐忑,腿都有点儿发软了。
李世民却是很乐呵,他笑盈盈地对我说,“原来还以为,会一路孤寂呢,不想,会被他盯了梢。”
我不明白,他这并不掩饰的快乐是什么,只是奇道。“什么时候起的呢。殿下早就知道吗?”
他道,“应该是从我们刚刚进城时起。”我纳闷道,“他们为什么不挑我们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下手呢。虽然。现下也只有四个人,可是多出来的这两个,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那天,我们在萧大少门口蹲坑时。是个月黑风高夜来着。就是我们暗算萧大少的那一夜。”我反复地提醒李世民。是怕他贵人多忘事,这会子都要忘了,生生摆弄了萧大少一道的那件事。
李世民笑意明许,似乎是再乐呵不过,“他们是不知道我们那时在做什么,还以为。萧府的人与我们暗中勾结。怎么能挑那个时候动手呢。”
我呼出一口气来,百无聊赖地道:“噢,原来是个误会。”李世民又笑了笑。“今天这城里真是热闹,一会儿,又要闹得府衙里的那一位头疼。”
那小斯过来,扶我上马时,我才定了定神。爬上马去,现在能怎么办呢。就只好跟李世民回去。不过,我又想起来了,府衙里的那位老爷怎么是头疼呢,我们今天亲见了他遭罪来着,他都遍体鳞伤了,一定是哪儿哪儿都疼。
只是,这样一个气和风佳的清丽日子,着实不适合只是将心事在这位老爷身上打转。所以,这趟心思,刚刚沾了他一点边儿,便又径自绕开了。
太阳渐渐升得高了,照得尘世明亮如画,我们出了城,行在两边青翠已渐满眼的驰道上。纵马奔腾起来,便觉得两眼都是翠色浮动如流,似乎是低低地呼吸一口,就可以吸到肺腑之间,真的是舒服神爽以极。
转眼去瞧李世民时,他也侧过头来,怎么觉得,这是传说中的眉来眼去呢。
我转过头时,眼里跑进了他数点眸光,连环一样地扣动我的心事。我要如何扭转这种来自心灵的执念呢。我的心一直以这件心事如宝重,这样的宝重它,断然不肯轻易忘却一点点,于是回忆里,之于他的一点一滴,一直在汇聚一直在长大,却从不曾有零星的遗忘。
是以我想到这些好一阵的惊慌失措中竟含了一丝清喜,只因心事过处,永远是他温良的一记笑靥,仿佛会生生世世的不变。
不过,我们一路纵马加鞭,也没有追上队伍,我问过李世民,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回答可是吓了我一跳,“当然追不上队伍,因为我并没有在追他们,而是另走一路,与他们分开。”
我回头瞧了一眼,我们只有四个人,一路本来就千山万水、而且刚刚他还说,那些突来的刺客盯上了我们,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他……我神思一定是极不正常,心事下沉了一些。
李世民大概是瞧出了我的心思,他极淡地笑了一下,威严从那一刹中生成,“放心吧,那些人现在回去通风报信去了,回来时,就会自动去追我们的大队。而我们从这条小路回去,不仅安全无虞还会节省不少的时间。我们就不蹚他们那趟混水了。一路都能通行畅快。”
哈哈,好个完美的祸水东引,又在不知不觉中破了我和婆婆的打算,也许他根本就是针对我,而我始终不是他的对手。我说,“这样好像不大好,他们发现我们许久不回去,不会到处找我们吧,也不是一定要找到我,就是找不到你会让他们很是揪心。”
李世民眸花翻转道,“我的军师料事如神,恐怕我才动了这个打算,他就已经猜到了个**不离十,现下领着大队慢行赶路,以吸引大部分人的视线,正衬我意。”
我不无失落道,“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商量一下,还真是心有灵犀。”
他忽然很特别地笑了起来,那声音温柔极了,就像是脉脉的流水,缓缓流过静世,俯盼过来,而我对于它的回望是那样高的距离里,他说,“其实与我心灵相犀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我颇为好奇地去瞧他,看到他眼中的闪光,就不得不下意识地扭转话题,“你看那些山,好像是连在一直的,而且这么瞧起来,就像是蓝紫色的。可是,为什么却是一点绿意也没有呢,难道是寸草不生?”
我这话题转移得不好,自己也说得没趣。刚刚,那眼神相触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我真是没有办法想到,什么云深雾罩的理想话题。只等着他一句话即解释清楚。
果然,李世民说,“那确实像是石头山。”然后,他突然带住坐骑。最可恨的是,我骑的这匹叫夜雪的小马,简直是个老练的奸细,它一看李世民坐下的夜勤收步,也忙忙地嘶鸣一声,慢下步子来,很快就一双一对地凝成了个并骑的姿态来。而且,踏步极慢,只将这群山青草一点儿一点儿的移后,李世民得以完好续成上一个话题。“你不想知道,那个与我心灵通犀的人是谁吗?”他明亮的目光抛向我,我很有些招架不住。只好,低下头来。
我认真瞧着这奸细夜雪,脖子上的雪白雪白的亮毛,一根杂毛也没有真是一匹好马。我在突厥时,见过的马也是不少,却很少见过这样既生得膘肥体壮,又看起来颇有形状的马。而且经一身的雪毛,看起来就像是月夜里静谧的落雪,我伸出手去拂了一掌落雪,心里左右想过,就说出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来,“那人我认识吗。”李世民笑得很欢快,“认识当然认识啊。”他眸中的鲜亮颜色仍不褪去,“她长着一双弯弯的眼睛,又闪又亮,就像是饮足日光,总是那么明亮闪烁。而且即使是在她生气时,她的眼睛也是弯弯的好看,不过,那要就像是胖了的弯月,也是极美的。”
我的心里似乎涌起了一点失落,因为我刚刚万分担心,他说出我来,可是现在,却又伤心地觉得,那才不是我。因为我的眼睛是圆的,有点像杏核子一样,从来也没会弯成月牙儿的形状,估计这辈子是不成了,只能在下辈子按着这个理想生长。他将那人记得那样清楚,将她的一颦一笑也悉数记入脑海。我暗笑自己,没出息。是我想多了,那个人一定是长孙王妃,也只有她,才是李世民的心爱。
他似乎是凝视了我一会儿,眸如玉暖,问我,“猜不出来了吗?”我看了他一眼,他的领口被风吹得摇摆,似乎有不甘寂寞的风钻了进去,而后袍摆扬扬,是它们钻出的背影吧。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猜不出你钟爱的这人是谁。”他以一个扬声重复了一遍,我句中的“钟爱”二字。极是隐忍地抿唇,差点儿就要笑出来。他今天的这个样子。我四处瞧瞧,两名小厮只顾低头走路,他们也不肯看看今日的李世民,竟像是得意忘形的样子。
我猜,他一定很少像这样。这样放纵自己。虽然,他就只是笑,并没有真的放浪形骸,可是这时的笑和所有时候都不一样。我刻刻提醒着自己,远离他,却成了相反的,就这样一边想着什么远离,一边笔笔直直一路跑去与他相依,还兢兢业业地避过艰险,从不说累。
PS:
本来说是要大风降温的,但今天是个异常晴朗的天气,很开心。也助乃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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