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琦善也不是个好东西,劳师糜饷无所作为,再不打通江南的漕运,叫他自己解决粮草”
看着脸色青紫的圣上,肃顺心里一阵的难过,又抑制不住的悲哀,这才哪到哪啊,怎么竟乱了方寸?
咸丰发泄够了,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他一指跪在那里蔫头耷脑的恭亲王弈忻,“老六,你也去和洋人商量商量,叫他们在上海帮助我大清剿灭那些乱匪,有乱匪在,列强的利益也直接受到损害。”
弈忻从地下爬起来,上前两步,叹了口气,“要想叫洋人帮忙,就要向他们开放长江航道”
“不行!”咸丰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朕告诉你们,什么都可以出卖,就是不能出卖祖宗。这些洋鬼子,都是喂不饱的饿狼。”
他在御书案后面来回踱了几步,看看再没人吭气儿,一摆手,“算了算了,都退了吧。”说完,转身回了内殿。
见到一直在后面等候他的懿嫔妃兰儿,咸丰总算有了点儿笑意。他摸摸爱妃眉头微簇,满是忧伤的粉嫩脸蛋儿,叹了口气,“爱妃可不能学朕的样子,这样可会慢慢衰老的。”
懿嫔妃就势把头扎到皇上的怀里,眼圈儿红红的,“皇上不开心,奴婢怎么开心得了。”
“唉!”咸丰拂摸着她纤弱的肩膀,苦笑了一下,“都是那些乱匪做的孽啊,再加上朝臣不用命。”
“皇上,刚才六爷说的就不错啊。”懿嫔妃抬起头,望着一脸愁容的皇上。
“怎么不错?”咸丰放开了她,又踱起了步子,“你不明白,开放了长江航道,洋人的兵舰就可以自由出入咱们的内河,这岂是儿戏?”
“皇上的考虑还是周全。”懿嫔妃眨巴眨巴秀美的双眼,“不过,两害相权取其弱。奴婢以为,但凡好处宁予外夷,也绝不给家奴。先收拾了这些逆匪,洋人的事情还可以慢慢的来。再说了,那些不开化的蛮夷小国,无非是想得到些实际的利益,不妨先给他们。总比那些逆匪要咱们大清的江山好。”
咸丰停住脚步,奇怪地看着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怎么会想出这种东西?可是细细品味一下,似乎觉得又有些道理。那些洋鬼子无论怎么提条件,其实最后要的无非就是银子,总没有要自己的江山。他缓缓地踱到爱妃的跟前儿,双手捧起那张动人的脸,“爱妃,你真是朕的好帮手啊!”
“看皇上说的,奴婢算个什么啊,不过是瞎说说的,还是皇上聪慧。”懿嫔妃甜甜地笑着。
咸丰笑了。他瞅瞅这个伶俐的懿嫔妃,想了一想,“爱妃对那个曾国藩的做法怎么看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懿嫔妃拿起个苹果,在手里摆弄着,“曾国藩自筹薪饷组织湘勇,从暂时不耗费朝廷银子上看是件好事。不过,奴婢有个担心。”
“担心什么?”咸丰有兴趣地问。
“奴婢担心的其实皇上也能看出来,”懿嫔妃笑着,“这其实等于是自家私养的军队。这些汉人,保不准儿哪天就会生出反骨来。”
“说的好,说的好,”咸丰连连点头,“唉,就是咱的八旗不争气啊,眼下也只好先用他们了。”
“要不奴婢说皇上最聪慧呢,”懿嫔妃咯咯地笑着,“咱们还有蒙古的僧王骑兵啊。不过,还是先叫他们互相杀的好。有件事情就连奴婢现在也百思不得其解,好奇怪的。”
咸丰真是越来越疼爱她了,他亲自拿起把刀,打着苹果皮儿,“爱妃你说。”
“呵呵,听肃顺说那个曾国藩号称是个大儒啊。您说这些汉人,当初太祖爷入关的时候叫他们剃发是那么的难,怎么到了现在,这些人反倒认为长毛子们违背了他们的祖制了呢?哎呀,真是猜不透这帮子汉人的心思呢。”
“哈哈,”咸丰削了一小块儿苹果,送到她的嘴里,愉快地说到,“那都是圣祖爷们的功劳。圣祖爷们若不是反复地清查那些违禁的书籍,他们也不会这么的老实。”
“那是当然,哎哟,皇上亲手削的苹果味道都不一样呢。”懿嫔妃夸张地娇声叫着,“不过,有时候奴婢也在想,要是叫这些汉人们经常与洋毛子纠缠在一起,只怕他们又该拿那些洋毛子们做亲人了。”
咸丰的手停住了,他看着懿嫔妃,忽然明白了他的爱妃是在提醒着他什么。是啊,一旦有一天曾国藩们和洋鬼子裹在了一起,那会是个什么样?
“对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儿啊?”懿嫔妃小嘴儿朝着一边儿的书案一努,适时地改变了话题。
“哦,爱妃是说这个啊。这个胜保,居然把几个散兵当作什么长毛的首领解来冒功,朕准备先免了他的钦差,去皖北带罪立功。”咸丰瞅眼案上的刑部奏折,恨恨地说。
“那样不好呢,”懿嫔妃轻轻摇摇头,“现在逆匪狼烟四起,正需要提提士气和鼓鼓人心,干脆就假装不知道,拿两个差不多的去菜市口剐了算了,警戒一下那些不老实的人。皇上您觉得呢?”她甜美地微笑着,看着皇上。
“剐,本来就该剐。”咸丰哼了一声,手里的小刀子一挥,“来,爱妃,马上替朕拟旨,明天就剐!”
………【第六十一章】………
深秋的北京城,太阳也黯淡了。由于凌晨下过一场小雨,此时风儿挂过,人人都会感觉到一种秋的寒意。
菜市口并没有因为这种秋寒而显得冷淡,反而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法场中央两个赤身裸体,等待着凌迟酷刑的两个长毛乱匪身上。
这是一老一少的两个人,面对面地被吊在一模一样的两个木架子上面。他们的长发蓬松着,上面还沾有牢狱里的稻草枝,由于饱受折磨,脸色发黑、发暗,除去从那身骨头架子里还能依稀看出以往他们曾经有过的强健风采,猛看上去,已经型如槁骨。由于抵制不住深秋的寒意,他们尽管竭力咬牙硬撑着,可还是不自觉地一阵阵的颤抖。
他们都紧闭着双眼,不想看,也不愿意看周围的一切。他们都是广西人,在这里不可能有人为他们送行,那些站在秋风里同样瑟瑟抖动的人群里,除去嗜血的怪胎,就是想受下刺激的可怜虫,不值得他们去看。另外,他们也的确有些羞涩,这倒不是因为赤身露体,爹娘赋予大家的都是一样的躯体,没有什么可羞涩的,他们只是因为自己的颤抖而羞愧,那很可能叫围观的人感觉自己是在害怕。
两个满脸横肉,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刽子手,在轻松地看着徒弟们打磨着各自精致的小刀子,不时地还扭头看看自己的宰割对象,盘算着一会儿下刀子时的力度和火候。他们几乎都有些感到遗憾,因为这两个猎物实在是太瘦了,割起来很不自在。
人群里免不了有女人,有的偷偷瞟上几眼,又假装正经地旁顾下四周,生怕别人会发出嘲笑。有的手捂着面部,可谁都知道,她的指头缝一定是敞开的。难得的一种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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