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如同鬼魅哭嚎,烈火焚烧出浓烈的味道,炽热的火舌席卷向天空,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周君之猛然睁开眼,惶恐又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似乎站在大殿里,可他明明记得上一秒自己刚刚在房间中睡下。可这大殿也残破了,半边屋顶坍塌,殿内更是火舌四窜,将这寒夜烧出一层薄汗来。
他似乎跌进了某个陌生的梦境中,不过周遭的环境与紧迫的形势让他很快镇定下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周君之迅速往殿外撤退。可他这一动,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原是一件诡异的红装,衣角还带着血和烧灼的痕迹,轻盈又缥缈,不似乾元观的道袍庄重典雅,倒像是□□的衣裳。
而他的双手,那双素来白净的双手,此刻却沾满了血污。这其中不少血迹甚至已经干涸,凝结在手掌心中,像是从手心中生长而出的血痂。
周君之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瞳颤动着,这远比这陌生的环境更让他心悸。但他很快眨了眨眼,让自己的意识回笼,随后再不管这些,快速往殿外奔去。
但他刚刚奔到门口,外面便奔进来一个持剑的侠士。
这侠士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硬仗,衣裳破了好几处,血污到处都是。他浑身像是笼罩着一层杀气,这杀气让他的脸庞模糊不清,但那双眼却又像是夜空中的寒星一般明亮。他与周君之打了个照面,初时怔了怔,但很快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杀意取代了。
“他在这里!这□□头子在这里!”侠士高喊着,举剑向周君之刺去。
这话像是洪钟似的,撞得周君之心中大骇。他瞬间不知所措起来,仿佛毕生所学的一切武功和心法,那些诵咏到滚瓜烂熟的经文,都被这句话撞碎了一般。他骤然浑身僵硬起来,瞧着落下来的剑也仿佛不知道要躲避一般。
噗嗤一声,是剑锋刺入身体的声音。
疼痛也延迟了,周君之惊恐地看着这寒意凛凛的利刃刺穿自己的身体,有狰狞的红色玫瑰从伤口处生长,大片大片,疯狂地侵占自己的身体。他仿佛耳鸣了,听见玫瑰在叫嚣,听见那侠士疯狂的大笑。
“周君之!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你也有今天!”
欺师灭祖?残害同门?
周君之觉得天旋地转,脑中更是嗡嗡作响。他不知道相比起这些话和身上的伤口,到底哪里更痛,他踉跄着后退,似乎想要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可偏偏模糊地看到,有更多的侠士从外面涌了过来。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烟尘和烈火模糊了他们的容貌,但那一道道如同刀子一般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他撕碎,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周君之!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魔头!”
人群叫嚣起来,举起各种各样的武器,刺目的白光构成一座锋利的城堡,要将周君之困于其中。
[不对……有什么不对……]
周君之挣扎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觉得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他是乾元观的大师兄,观主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师弟师妹们的榜样……什么□□,什么欺师灭祖,什么残害同门……这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他坚信一定是这样,他想要辩解,他强撑着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身子向前一步,迎着那些要将他置之死地的目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发不出声音。
周君之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瞬间慌张起来,想要挣扎,却发现无论如何,他都像被这股力量限制了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哪怕是绝望和痛苦的哭喊。
“杀了他!杀了他!”
人群却激愤起来,这些已经被仇恨所笼罩的侠士们,丝毫看不出周君之脸上的惶恐和迷茫,反而觉得这是魔头穷途末路的狼狈,若不能趁此时机将他斩杀,怕是要后患无穷。
于是那些刀枪棍棒,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周君之的身上。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力地张着嘴,想要表达什么,却什么也传达不了。他实在无意争斗,面对侠士们的攻势,也只能选择节节后退,但这并不能减少落在他身上的伤害。伤口越来越多,身上也越来越冷。
仿佛只有身后的火焰,才是温暖的归宿。
他在讨伐的喊杀中疲惫,震耳欲聋的浪潮和火焰仿佛要将他吞噬。浑身的伤口和失血过多让他麻木和冰冷,他终于没有了力气,跪倒在一片火海中。
[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朦胧地,却依旧如此笃定。可他发不出声音,他无法辩解,甚至现在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因此他只能抬起头,以超乎寻常的镇定看着眼前疯狂的侠士们。
红色的赤焰烧着了他的衣裳,他落在火中,像是一朵红色的莲花。
于是喊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们似乎是怕了,又似乎是惊异的发现这个所谓的“魔头”确实同传闻中有些许不一样。无论如何,他们冷静了下来,一个个安静地看着周君之,看着这朵赤焰中的红莲,用最后的生命绽放出璀璨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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