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六的供词需要对证,韩?说的话也需要对证,宋慈离开提刑司大狱后,便与许义一起奔熙春楼而去。
熙春楼位于报恩坊和保和坊之间,三檐四簇,雕梁绣柱,颇具规模。此时还是上午,熙春楼要等到夜间才开门迎客,所以大门紧闭。许义上前叩门,良久才有一小厮来开门。见是官府公差,那小厮皱起了眉头:“二位大人有何公干?”
许义道:“提刑司来查案。”
那小厮吃了一惊:“提刑司查案?不知是查什么案?”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把老鸨叫来。”许义说着就要进门。
那小厮朝门外瞧了瞧,见街上已有不少行人,不由得面露难色:“二位大人,能不能从后门进?”
许义之前被杨家的门丁堵过门,杨家有权有势也就罢了,不想到这青楼妓院来,居然也要被看门小厮为难。他脸色不悦,正要发作,却听宋慈道:“有劳小哥去后门开门。”
那小厮面露喜色,道:“多谢大人,小的这就去。”说着退回门内,关上了大门。
“宋大人,何必跟这种人客气?”许义有些不解,都是看门的下人,上次在杨家时,宋慈对门丁便不客气,怎么到了这熙春楼,却对一个看门小厮客气了起来?
宋慈先前见那小厮张望大门外的行人,猜到那小厮是担心被人看见提刑司的公差进入熙春楼,会惹来猜疑,一旦流言蜚语传出去,势必会影响熙春楼的生意,所以那小厮才会面露难色,请他们从后门进。他不答许义的问话,只淡淡一笑,绕路来到了熙春楼的后门。
后门位于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之中,那小厮早已打开后门候着。他将宋慈和许义引至熙春楼的后堂,道:“二位大人在此稍候,小的这就去请云妈妈来。”说罢飞快去了,片刻即回,端来一方红布遮盖的托盘,也请来了熙春楼的鸨母云妈妈。
云妈妈年届五十,手挥丝巾,穿金戴银,浓妆艳抹,一进后堂就上上下下地打量宋慈和许义,见二人如此年轻,不禁有些怀疑,道:“两位真是提刑司的人?”
宋慈出示了提刑干办腰牌。
云妈妈脸上立刻堆起了笑:“想不到堂堂提刑大人,竟然这般年轻。我这熙春楼自开楼以来,一直奉公守法,姑娘们也都安分守己,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两位大人,你们来我这里,说是查案,我看是弄错了吧?”说着一挥丝巾,身旁那小厮立刻揭开红布,向宋慈和许义奉上了托盘。
宋慈朝托盘里看了一眼,见是两个绢丝荷包,荷包半鼓,显然装了不少财物,心想鸨母定是将他二人当作上门寻衅、索要钱财的贪吏猾胥了。他没有伸手,道了声:“不必了。”
“怎么?”云妈妈的两条眉毛微微上挑,“两位大人,这可不少了。”
宋慈不做解释,直接问道:“初一那天,来熙春楼的客人当中,可有一个叫吴大六的?”
“吴大六?没听说过。”云妈妈道,“来我这里的客人,有钱就行,我管他姓甚名谁。”
“这个吴大六,说是在你这里花了五贯钱。”
“原来你说的是那个穷鬼啊!”云妈妈的两条眉毛挑得更加厉害了,露出一脸嫌恶之色,“那穷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身上就揣着五贯钱,也敢踏进我这熙春楼的门,喝醉了还敢当众耍酒疯,真是岂有此理……”
“他长什么样,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又矮又矬,一张脸尖得跟刀把子似的,一看就是个死穷酸。区区五贯钱,喝几杯花酒都不够,还想来找姑娘,真是教人笑掉大牙……”
云妈妈不停地讥讽吴大六,说得口沫横飞。宋慈听在耳中,心里却是暗暗惊讶:“原来吴大六当真来过熙春楼,还当真花了五贯钱。”他原以为吴大六只是随口搪塞,没想到竟是真的。“除了你,”他问道,“可还有其他人见过这个吴大六?”
“那可多了。那穷鬼闹笑话时,楼上楼下的姑娘、下人们全都瞧见了。这不,就这黄猴儿,当时也在场。”云妈妈指着那端托盘的小厮。
黄猴儿忙点头道:“小的也瞧见了的,那穷鬼喝了几壶酒,在大堂里耍性子,是小的和几位弟兄把他轰出去的。”
“他花的钱,不多不少,正好五贯吗?”
云妈妈摊开一个巴掌,道:“就五贯,一个子儿也多不出来,连支酒钱都不够,我还特地叫人搜了他的身,想找个值钱的物事抵当,谁知他身上衣兜挺多,可兜里那叫一个空,真是晦气!”顿了一下,道:“怎么?那穷鬼出事了?”心想宋慈和许义既是提刑司的人,上门所查之案,定然涉及刑狱,又问起那穷鬼,想必是那穷鬼犯了什么事。
宋慈不答,暗思了片刻,问云妈妈道:“你在熙春楼多久了?”
“那可有些年头了,”云妈妈道,“我打理这熙春楼,少说也有十年了吧。”
“你可认识韩??”
一听到韩?的名字,云妈妈脸上的嫌恶神色立刻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容,挥着丝巾道:“啊哟,韩太师的公子,在这临安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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