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主动搭话。
“想要当什么呢?”
不同于陆怀外表看起来太有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她嗓音柔和,对于小孩来说更有亲和力。这也是包括陆扬在内的几个孩子,更愿意粘着她的缘故。
南地潮湿多雨,昨晚又下了一夜。
洁白的栀花被打落满地,混着泥土的香气清新扑鼻。面前两个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大的那个男孩看起来也才只有六七岁。他没有穿鞋,双脚陷入泥泞。
唯一的鞋子应该是给了身后的妹妹。
但那双大了圈的布鞋,也被积水沾湿了。
两人在这至少待了半个时辰,甚至可能更早。只是尚芙蕖睡觉睡到自然醒,开门都是看心情。
“先进来吧。”
尚芙蕖示意扫地的屠雨,将门拉开的更大些。
两个孩子看起来十分内向腼腆,犹豫一番后终于走了进来。可也只敢停在门口几步的地方,不敢弄脏干净的地面。
“我们来当东西。”
后面那个小女孩话音稚嫩清脆,看起来比哥哥更勇敢些,“来当阿娘的簪子。”
男孩从方才起就紧紧牵着妹妹的手,这才舍得松开。学着大人的模样,从衣襟里掏出一块雪白柔软的绣花帕子,翻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支金灿灿的簪子。
分量看起来不轻。
但尚芙蕖见多了好东西,一眼便认出,这金应该只有最外面刷的薄薄一层,时间长了就会脱落。
而这个男孩手上的簪子看起来也不是近几年的款式,能保存如此完好,说明是十分小心爱护了。
似乎是方才让妹妹开口不好意思,这回他鼓起勇气主动上前,将簪子用帕子包着,小心翼翼送到尚芙蕖手里。
“是你们阿娘的嫁妆吗?”
东西到手后,尚芙蕖更加确定了,这是一件欺人眼球的物品。
甚至技术不那么高明。
“不是。”小男孩摇头,眼神带了与年龄不相符的落寞,“我阿爹给金家老爷养马,不小心被马踢出人命了,然后金夫人就拿这个,赔给阿娘。”
小女孩乖乖附和道,“阿娘她生病了,一直咳嗽吐血,我和哥哥就想把这个卖了,抓药治好阿娘。”
两人身上衣衫有打补丁的地方,针脚细密齐整。但衣领袖口残留着黑圈,一看就是两个孩子自己洗的,力气太小搓不干净。可见他们口中的阿娘,病得有多重。
牵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尚芙蕖将小女孩牵到自己跟前。
孩子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盯着她水葱似的纤白指尖,和从未感受过这般柔软的掌心,生怕不小心将她碰难受了。
因此只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问,“夫人,请问这个能不能换到我们阿娘的药钱?”
“可以。”尚芙蕖没有犹豫地告诉她,“但这钱我不能一次性给你们。你们得先回去给你阿娘看病抓药,看一次病抓一次药就来我这里拿一次钱,好不好?”
小女孩年纪太小,想不通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下意识转头去看哥哥。
却见他抹了抹眼中的泪,双膝一弯,便要跪下磕头。
尚芙蕖眼疾手快扯住他后衣领,硬生生将人薅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要真为了你阿娘和妹妹好,回去之后就带着你妹妹去学里好好念书。”
州郡县邑乡聚开设的地方官学和女学,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免,这几年初见成效。尤其是女帝登基后,由赵梁为首一众出色女子开始频繁在世俗面前露面,女学从门可罗雀,到如今的门庭若市。
小男孩强忍着眼泪,“可、可我们都去念书了,谁来帮阿娘干活?”
“我瞧你阿娘这手绣活不错。”尚芙蕖翻了下那块帕子,打量上面精致的花样,说道,“等她好了,我正好认识个有收绣娘的坊子,在南水州也有一家,银钱又给的大方。只要不大手大脚,赚的也够养活你们一家三口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她边说边起身,伸手招呼来屠雨,让她去买两套干净衣裳和鞋袜过来。正好当铺邻着的就是衣坊,来去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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