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珩睡觉的时候是静音不震动,他这个习惯是到了西藏一阵子之后改过来的,改成静音震动了。
但没什么用,他手机在枕头边都快把自己震掉下去了,许南珩还在酣睡着。
是方识攸进来休息室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手机在震动,来电人是“妈妈”。方识攸推推他肩膀,没醒,用了点力,眼睁开了。
“你有电话。”方识攸说。
“哦。”许南珩‘哦’完又闭上眼继续睡。
方识攸:“……”
手机停下了,许老师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墙睡,有一种拒绝交流的意思。
方识攸默默叹气,电话还是要回过去的,继续叫他:“许老师,醒醒。”
今天是中考后的第二天,昨天从县城回来,在县城的二个晚上,许南珩和其他老师们一样,在县初中的空办公室里或拼椅子或趴桌子凑合着睡觉。所以昨晚回来后许南珩直接跑来医院睡方识攸的床,方识攸去睡另一间空的休息室。
许老师甚至还抱着他的哆啦a梦毛毯,昨儿回来他太累了,倒下就睡,那会儿睡就是抱着毯子睡的,方识攸没拿走。这珊瑚绒的毛毯属实助眠,毛茸茸的,搁手里捻一会儿就困了。
方识攸见怎么都叫不醒,伸手把毯子拽走了。
这边一拽走,那边人就醒,皱着个眉毛:“你干嘛啊。”
“你妈妈电话打过来了。”方识攸刚说完,手机又震起来,“刚打过一遍,赶紧接,别让她担心。”
许南珩晃晃悠悠地撑着坐起来,划开:“妈。”
中考结束后许南珩该回京了,他妈妈打过来也是问他什么时候回,这孩子一走就是一年,临到结束了要回了,他不接电话。
妈妈打过来就是问问他几号回,也问他要不要妈妈直接飞过去,俩人换着开回来这样不会太累。许南珩说不用,能开过来就能开回去,来了这边再高反,很麻烦,得不偿失。况且不至于。
看看日子,4号考完的,今儿5号,13号本校开会,他确实要赶路了。
“我靠。”电话挂断后许南珩惊叹一声,一看时间这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和方识攸打了声招呼说回学校了,七月里的藏南十几度的天,很舒服。这里是藏南山原湖盆区湖谷区,喜马拉雅北麓。这一带有9座海拔在6000以上、终年不化的雪山。
从他教师宿舍的窗户看出去,起伏不绝的雪山和草原。来的路上看着牛羊马群他那时候心里烦乱,将要走了,又觉得这一年匆匆忙忙好像也没有好好看一看这里,有些可惜。
他往书包和行李箱里收拾着东西,来这里之后购置了不少东西。一些生活用品他决定就留在这里,给小厨房或者给次仁老师的宿舍,方识攸第一次带他去县城,拉了两车的生活用品,光是棉被就二五条。
这些都带不走了,他又看向那个咖啡机。那是个胶囊咖啡机,坦白讲这位少爷选择的品牌并不便宜,而且这牌子
只能塞本品牌的胶囊,胶囊也挺贵。思来想去,还是不留下了,这咖啡机也曾在半夜二更和他一块儿焦头烂额。许南珩改题改的焦头烂额,它嗡嗡萃取萃得焦头烂额。
再有就是教材书本了,他暂时没收拾书,想回头问问索朗校长学校需不需要。
收拾了衣物之后,许南珩把书桌前的椅子拎到窗边,窗户打开,坐下。看雪山,望不尽的雪山。
许南珩平时不太多愁善感,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多么沉重的离别。他贯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次是他人生中头一回经历真正的分别。
尽管他在心里做了建设,他还会回来的,可能往后几年的某个假期他会再过来,看看校长也看看这个村子,看看他骑过马的草场,看看他摁倒的那头小牦牛有没有长大。
但这都不足以覆盖掉当下的这个情绪。
并且,他也要和方识攸分别,尽管他知道八月一号方识攸也会回北京,可分别是一件事实。
他确实舍不得这里,但他也需要回去北京。他喜欢西藏,但他在这里一年也确实没法适应,许南珩自认是个俗人,他想家,想念雍和宫炸鸡,想他妈妈和他家的猫。甚至他都感觉自己已经没那么讨厌揍胖胖的狸花猫了,毕竟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呢。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在学校前院集合,拍毕业照。
毕业照摄影师是方识攸,他从同事那儿借来了一台相机。大家欢天喜地地站好位置,许南珩原本想着坐在最边儿就行了,但还是被安排在了索朗校长旁边。
拍完照后索朗校长说了一下查分的时间,出分时间是7月末。第二件事情,就是告诉同学们许老师要回去北京了。这件事大家从一开始就知道,支教老师肯定会离开。真的到了这一天,所有人脸上都浮起了不舍和难过。
许南珩不敢细看他们的表情,只简单地笑了笑。他站在国旗旗杆旁边,和开学那天一样的位置,说:“我……我得回北京开会了所以没法看你们出成绩,不过没事儿,索朗老师会把你们的成绩转告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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