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先帝溃败,暂退附近山中,也是这样的连雨天,先帝急火攻心,又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幸得山中寺庙收留,养好了病,重整兵马挥军横扫江北道,继而一路北上一统中原,先帝登基后,回庙里给菩萨重塑金身,修缮庙宇,奉上香火,并将这间小庙立为皇寺,仅供清修祈福,不纳凡客,想当初,朝中每年都有重臣替先帝去寺里扫尘念经,很是虔诚,近几年却不怎么来了,如今寺中方丈法号然彻,据说当年是给先帝端过斋饭送过汤药的小沙弥,本王是没见过。”
不知不觉间,瓢泼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中泥泞湿滑,两人便下马沿山路缓行,尽管戴了斗笠,发间不断淌下的雨水还是直往眼睛里钻,湿衣箍在身上连步子都迈不开,很难受。
白知饮扯了扯胸口的衣裳:“陛下特意下旨令殿下去祭拜,还是很重视皇寺吧?”
“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李庭霄哼笑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彻的师父乃得道高僧,不但有悲天悯人之心,举手投足还自有一派佛家庄严,据说然彻方丈却比师父差得远了,用陛下的话说,此人担不起普度众生保守太平的重任,可能也正因如此,近些年才疏远了。”
白知饮莫名觉得那方丈可怜,像极了一代不如一代的潘皋王。
行至半山,隐约能闻到林间弥漫着淡淡香火味,仰头便看到半边灰色古刹,翅角坠着的铜铎随风摇晃,在沙沙雨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响。
李庭霄一指:“快到了。”
这一抬头,又落了满脸的雨水,便胡乱用手抹了一把。
白知饮掏出湿透的帕子,用力拧出水分,递给他:“殿下擦擦,待会儿要见方丈,不好失了皇家仪态。”
李庭霄挑着眉接过:“真看不出,白将军还在乎我一个湘国王侯的仪态。”
白知饮嘴角浮上笑:“殿下不是逢人便说我入了煜王府便是湘国人么?怎么这会儿不认了?”
李庭霄囫囵抹了把脸,把帕子丢还给他:“都这德行了,就别仪态不仪态了。”
活生生一只落汤鸡。
白知饮终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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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彻方丈从晨钟响时便在等,直到傍晚才见到山路上彳亍而来的人影,二十几年没有皇亲入寺祭拜了,仓促间竟有种虚幻感。
细雨蒙蒙,面目慈祥的老僧庄重地批着袈裟,领着一众僧人在门外迎接,以为钦差莅临必然隆重,结果来的就只有两人,且形状狼狈不堪。
然彻稍显失落,猜二人中身着轻甲头戴宝冠的那位就是煜王,于是上前见礼。
半天的路程走了足足一天,别说是体力稍逊的白知饮,就连李庭霄都感到有些力竭,他还了礼,又寒暄几句,就跟随然彻进了寺。
等他们换上干爽的僧袍,便应邀去方丈室喝茶。
方丈室内檀香袅袅,陈设简雅,靠墙的案上摆着不少经卷佛典,书案上方悬着一个巨大的“佛”字。
然彻方丈为李庭霄添茶:“殿下一路辛苦,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李庭霄转头看书案上的字:“那便是先帝亲手题的字?”
然彻颔首,递上茶盏:“正是。”
李庭霄微笑接过:“禅师一向可好?陛下常有惦念,今次特意下旨,命小王上山拜会,叨扰了!”
然彻合十:“老衲多谢陛下,多谢煜王殿下!”
两人一通寒暄,白知饮在一旁听着,又困又乏,有些睁不开眼。
“阿宴!”李庭霄唤他,“然彻方丈跟你说话呢!”
他回过神,见两人都在看自己。
白知饮点点头,假装自己听见了不便开口。
李庭霄解释:“这是阿宴,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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