嗽月妖君像烟一般朝这点光芒飞扑过来,肃霜反应奇快,立即闪身避开,肩上忽然被一把扶住,祝玄挡在了身前。
“是魂魄残存的执念。”他低声道,“不要紧,他撑不了多久。”
没有洞冥草的护持,魂魄的记忆只会不断流逝进入灰雾,当记忆彻底散尽,魂魄便也不复存在,这是云崖的规则,没有任何例外。
“此处不宜久留,到那边取回你的肉身,赶紧离开。”
祝玄在肃霜肩上轻轻一推,谁想她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不由错愕,正欲反手去捞,不防肃霜身上像是突然生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柔和又不容反抗地将他推开。
这是……魂火屏障?是魂火要离体了?什么缘故?莫非相顾帝君的神魂碎片被故人的声音唤醒了?
肃霜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制,半跪在地上强撑,漆黑的瘴气斑从她的脖子上丝丝缕缕纠缠而出,瞬间爬满整张脸,她双手死死捂住心口,炽白的辉光透过指缝,一下下闪烁着,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祝玄神色凝重:“把手松开,让它出来。”
话音一落,但觉四周风声锐起,十点魂火幽然跳跃,无声无息地悬浮在肃霜身周,其色碧蓝,唯有正中那团炽白而明亮,急急跃动着,一副蠢蠢欲动试图脱离的架势。
“帝君!”
嗽月妖君狂奔而来,然而记忆流逝太快,魂魄再维持不住轮廓,像一团影子似的扎了下去,忽而凝聚成一双手,颤巍巍地伸向那团炽白魂火。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那团炽白的魂火无声坠落,落地便成了一只白兔,毛茸茸,长耳朵,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与疲惫。
白兔定定看着那双竭力伸过来黑烟般的双手,甫一开口,声音苍老低沉:“是你在叫我?”
嗽月妖君已发不出声音,那双黑烟般的手犹在向上爬动。
白兔停了一会儿,忽然向前蹦跶两步,看架势,是打算蹦进那双手里。
不能让它走!祝玄眉头紧皱,忽地张开手掌,一柄金光璀璨的宝剑悬于掌心。
眼下这局面实实不太妙,嗽月妖君的执念惊动了神魂碎片,眨眼工夫便夺了肃霜的一魄用以化形,无论它是在云崖里化作灰雾,还是有什么本事离开此地,肃霜都永远失去了一魄。
他能在不伤及肃霜神魂的前提下,将这块碎片剔出去么?
正犹豫时,一只布满漆黑瘴气斑的手骤然伸出,一把将白兔按住。
“……这是盒盖的模样。”肃霜声音沙哑。
她瘫在地上,好似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苍白如纸的脸上同样爬满瘴气斑,像是那个孱弱的吉灯少君又回来了,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甚至可谓寒光湛湛。
“盒盖的模样。”她重复,“轮不到你用。”
白兔诧异地看着她,像是突然从梦中被惊醒一般,喃喃道:“盒盖?等下,这里是?”
它好像才察觉到这里并非凡间,见着四周氤氲的灰雾,它的两只长耳朵一下警惕地支棱起来,绷得笔直。
便在此时,嗽月妖君那双黑烟般的手也撑到了极限,砂砾般迅速散落。
他的记忆已尽数回归云崖,从此了无痕迹。
白兔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一幕,复又转头盯着肃霜:“我想起了,孱弱的小神女,脆弱的神魂,你跌进天火炼丹炉,若非我固住神魂,你早已魂飞魄散。盒盖是那只兔子?若非我替代它,撑起你的十点魂火,你岂能活到今日?你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时不时想压制我,竟连天帝血脉也能为你驱使,打散我的力量,否则那时丹身开裂,我重获肉身也并非难事。哼,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肃霜闭上眼,低声道:“天帝血脉……是说我终于生出眼睛,得见天日?”
白兔冷道:“得见天日?似你先前那般目不能视,身不能动,或许尚可安稳度日,你偏要白日做梦,那注定所求皆无,这就是天道的冷酷无情!”
肃霜还是闭着眼,声音很轻:“说什么撑起魂火……是你试图替代,试图抢占,那一魄是你丢出去的,幸好那里不是云崖,它没有散,成了盒盖。”
白兔居高临下看着她,如看一只渺小的虫豸:“你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吉光神兽,你可知我是谁?你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神魂有幸负担我亿万万分之一的碎片,是你的造化。”
肃霜慢悠悠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想象出来的,属于天帝的眼神和语气么?怪不得你当不了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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