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见秋出差回来到宋佘忻开学的这几天里,她们几乎天天泡在书店里。宋见秋这些年越来越不常看书了,和宋佘忻一起泡书店的几天,差不多就是她一年里看书的量。她放在家里的那些书,也大都是这些日子里买回去的。
初九,第一天过来,她拿了本普普通通的散文集,看着看着就觉得乏味,却懒得再换,就这么看到天黑。第二天她挑了很久,最终选了一本短篇小说集,她拿着那本书往回走,穿过畅销书、穿过新锐作者,没成想有了意外发现。
她把手里的书背在身后,弯腰研究起那摆了一排的《郁中记》。吸引她的并不是这本书的名字,而是这本书的作者。
陆笙……陆笙……
终于,她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个名字,那个头戴贝雷帽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心里无端浮现出一抹鄙夷,盯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屈服,抬手拿了一本已经拆封的出来。
走出畅销书区,她带着两本书回到侄女对面。
宋佘忻正痴迷于手上的小说,并没有抬头看她。她稍微松了口气,把那本短篇小说安置好,坐得端正挺直,将另一本书翻开来。
这是陆笙的新作,《郁中记》正是谐音“狱中记”。不知她近来是得到了谁的赏识,又或许只是有人看中她“新锐”、“罪犯作家”的称号。总之,她的这本书大量出版,宣传上也不遗余力,竟然真的被捧成了畅销书。
宋见秋怀着一种奇特的心情去阅读,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它好看还是希望它狗屁不通。可事实不用她纠结,看完开头三章,她就明白这本书会畅销并不是只有噱头。
这个人——且不论她们之间的渊源——的确是个很成熟的作家。并不故弄玄虚、过分渲染、无病呻吟,叙事平平淡淡却引人入胜,在其中悄无声息地表达着思想,这在宋见秋看来已经值得赞赏。
这个下午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六点,转眼她已经看了三分之一。她并没有买下它,而是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
第三天她要先去单位一趟,下午五点多才过来找宋佘忻。把东西放下后,她先是和往常一样逛了一大圈,最后直奔那个货架,找出这本书来。
说来也巧,这几天单位要么有排练要么有会议,她总是五点多才赶到书店,这本书到最后也只看到一半多。这些日子里她从没向沈未明提过这本书,甚至,她有些想要故意隐瞒的意思。沈未明只知道她每天都去书店,对她看了什么完全不知情。
宋佘忻马上就要回学校了,离开书店的那天,宋见秋像往常一样,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把书放了回去。宋佘忻终于忍不住,疑惑道:“姑姑真的不买吗?”
“不买。”宋见秋答得决绝。
“可你天天都看……”
“从一而终,看都看了,多看几天也无所谓。”
“……”宋佘忻搞不懂她,于是换了种思路,“那买给我吧,我带学校去看。”
“不行。”宋见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宋见秋此刻很想说一句“写得很差劲”,可她的道德又不允许她这样无端贬低别人的作品,最终也没能说出所以然来。但她绝不会为这本书花钱,鉴于这种决心,宋佘忻到底也没能说动她。
开学那天,她和沈未明一起把宋佘忻送回去了。她们两人并没有着急回来,而是在京都玩了两天。常规的景点她们都已经逛过,这次过来,就只是在城墙附近闲逛。
宋见秋散步的时候并不爱说话,就算是和沈未明散步,大部分时间也只是沉默。她也并不感受自然或者感受风土人情,只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未明早就发现了她这一点,也早就习惯。她会在这些时光里独自和自然交流、体会市井百态,又或者悄悄观察宋见秋,在心里暗暗和宋见秋对话。她从前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如今渐渐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幸福。
逛了一天,晚上回到宾馆,她们都已经浑身疲乏。按照沈未明原本的习性,肯定一回到酒店就倒床上睡觉,第二天原模原样起床回程,衣服都不用换。可她现在是和宋见秋待在一起,宋见秋把洗化用品一样样拿出来,勒令她进去洗澡。
沈未明累得想往床上摊,可又碍于宋见秋的威严不敢摊,只好将就着窝进沙发里。
“昨天才刚洗过……”她抱着一丝希望说到。
每天洗澡是宋见秋的个人习惯,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天中断,再累也会好歹冲一冲再睡觉。很久之前和沈未明在京都的那一晚她破了例,现在想来,纯属是因为她觉得让沈未明听她洗澡太尴尬——也是因此,她那晚睡得特别不好。
她从心理上无法接受一个不洗澡的人和她睡在一起,她也尝试过克服,后来发现这种习惯实在已经深入骨髓。
她把钱包和手机往沈未明身上一丢:“不洗可以,去订别的房间。”
“别,我洗。”沈未明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宋见秋摆好的洗化用品拿起来,晕晕乎乎地朝卫生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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