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乍起,黑云蔽月,携着闷雷轰隆声翻涌而来。
屋内的光时明时暗,烛火噼啪一闪,将灭之时,一抹纤丽的人影缓缓走来,指尖一掐灵咒,烛光往上一蹿,屋内更亮几分。
“下雨了。”
谢姮抬手关好窗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顺势拿了架子上的一件玄黑描金披风,绕过屏风,走到书桌前,将披风罩在白衣男子肩头,“天冷,记得添衣。”
她的嗓音温温软软,语气熟稔自然,仿佛这句话,已说过无数次。
正在写字的谢涔之笔尖一顿,闻声抬头。
这一抬头,便露出了携霜带雪的隽秀眉眼,薄唇挺鼻,长眉入鬓,眉下一对狭长的眼,深不见底。
近乎湿冷的水汽从地底漫上来,给眉宇间染上三分清寒。
抬手搁下手中文书,谢涔之冷淡问:“她跪了多久了?”
这个她,自是指还在外面罚跪的江音宁。
谢姮低头给他系披风的指尖,微微一顿。
昨夜,谢涔之的小师妹江音宁突然孤身闯入藏云宗禁地,险些放出禁地中镇压的邪魔,所幸谢姮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江音宁一命。
等谢涔之亲自赶来时,几只狂暴的邪魔已被谢姮斩杀。
谢姮灵力耗尽,唇角咳出了血,而江音宁却呆呆地站在她身后,被她护得毫发无伤。
江音宁小脸惨白,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然后她慌乱地便朝谢涔之奔了过去,小手握住了男人洁白的衣袍,才哀哀叫了一声“师兄”,便软软倒了下去。
她倒在了谢涔之的怀里。
谢姮满身是妖魔的血,半跪在地,紧紧盯着这刺眼的一幕,握剑的手用力缩紧,指节咯咯作响,青筋乍起。
但很快。
谢姮想起自己是谁。
她是谢涔之的未婚妻。
但未婚妻与道侣,是有区别的。
她于涔之,可以是朋友、伙伴、知己、下属,纵使全天下人都觉得他们相配,她也明白,他们……非两心相许。
不是爱人。
这已是她能争取来的,唯一伴在他身边的机会。
掌心逐渐放松,谢姮终于放下了剑,垂了眸子,低了头,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她什么都没多说,便直接回去沐浴更衣。
沐浴时,身边伺候的侍女还在打抱不平。
“若不是您及时赶到,又刚好打得过那些邪魔,这才救了她,她现在早就死了。我真是不明白,擅闯禁地,按照戒律是要入苦牢受罚的,君上向来公正无私,怎么就独独免了她的处罚!”
“若让我说,您就应该让她被邪魔吞噬,作茧自缚才好!您就是太为君上着想了,除了君上,旁的事您都不管管。”
谢姮将脖颈以下浸泡在热水里,闭目调息吐纳,一言不发。
她们说的不错。
除了谢姮和陵山君,以及加固封印的几位尊使,凡擅闯藏云宗禁地之人,必入苦牢受刑。
一般的弟子入了苦牢,必会丢了大半条命,甚至动摇修炼根基。也正是因为如此严苛的惩戒,藏云宗上下,几乎无人敢靠近禁地半分。
但,江音宁被姑息了。
因为她与旁人不同。
江音宁的父亲,当年乃是藏云宗的长老,为救谢涔之的父亲、藏云宗前宗主而死。
江音宁本是无忧无虑的小师妹,突然遭遇丧父之痛,孤苦无依,因伤心过度,落下了病根,前宗主对之有愧,便将她养在身边,溺爱呵护。
过了几年,江音宁早已合离的母亲便亲自来了藏云宗,将江音宁带去了蓬莱仙岛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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