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赶在连阴天之前,把麦子收完了。一个个麦捆子垛成了两个麦垛,像打麦场上的两座小山。
只要麦子进了打麦场,雨下个几天都不怕。大家放心地躺在家里过阴天,最好再炸个油饼或炸个油香,来抚慰好多天没有油水的胃。
干活的人越忙越吃不好,家里有老人的,还能吃口现成饭。家里没有老人的,干一天活都快累瘫了,回家就随便凑合一口。
冯雪莹家自是不用说,周桂花每天都变着花样做饭。就算是只有面,也能做出拉条子,揪片子和手擀面等不同的饭。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和连日不断的雨,冯德昌不住地叹气。
他在地上来回走,然后蹲下来,拿出他的烟盒子,用废报纸裁成了小纸条,熟练地卷一根卷烟,一口接一口地抽起来。
种庄稼的人,盼的就是收成。只有粮食倒进家里,悬着的心才能真正放下来。
这该死的天气,整个夏天一滴雨都没有,麦子差点被旱死。到了秋天又没完没了地下,麦子一直垛着也不是个事,还得打场呢。
最倒霉的还是冯雪莹,还没到十月,送凉皮不能中断。她送凉皮,每天都要被淋成落汤鸡回来。
虽说是为了挣钱,但路是真难走。
家里只有一件毡袄,用羊毛做的,用来防雨的。毡袄比较重,一般都是男人浇水或放羊才会穿的。
除此之外,再没人任何避雨的工具了。
她戴上草帽,穿上雨靴,身上只能穿一件棉袄来增加厚度,让雨渗透得慢一点。
出了门才发现,穿棉衣就是个累赘。虽然下着雨,可气温并不低。棉衣可以暂时让里面的衣服不湿,但热得有点穿不住。
外面淋着雨,里面冒着汗,真有一种冰与火的感觉。
刚出了村,没走多远,一辆自行车追上了她,“等会我。”
是王周南,“你也进城去?”冯雪莹有点意外,这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要不是有事,谁会在这种天气出门。
“你先下来。”王周南左脚点地,等她下来。
她下来把草帽往上抬了抬,“怎么了?”
他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递给她,“把这个穿上。”
她疑惑地看着他,“我穿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怕啥?”他说着就把雨衣往她身上披。
他的雨衣是军绿色的,还带个帽子。村里有雨衣的人不多,年轻人嫌毡袄笨重又难看,他们不爱穿,王周南就是其中之一。
他爹去世得早,他能干活了就能做主,家里的毡袄他不穿。
冯雪莹有点进退两难,人家一片好心,不穿不好推托。穿了,让人家淋雨,她又过意不去。
“我穿棉衣就行,真的不用了。”她一只手扶着车子,一只手去拉自己身上的雨衣。
“棉衣脱掉吧,太热了。”
他不由分说地拿走了她的草帽,戴在自己头上。并小心翼翼把雨衣的帽子拿起来,给她戴上。
本来他只揪了个帽子边边,有一种不知道怎么下手的感觉,奈何风太大,不使点劲根本戴不上。
他想把她额头的头发塞进帽子里,手都快碰到了,他又迅速收回了。
这帽子都戴上了,冯雪莹再坚持,就有点矫情了,她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在脱棉衣,王周南拽着雨衣的两边,生怕被风吹起。
两人在雨中面对面站着,她虽然脱的是棉衣,但如此近距离看着她脱衣服,王周南的心狂跳不已。
每次靠近她,他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加速。可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雪莹只把自己当朋友,或者连朋友都不算。
果然,她穿好雨衣,抬头就问:“你进城干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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