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道:“如今函谷关未入,秦君未灭,项羽怎敢对盟军大动gān戈,到头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秦人?”
安正主动请缨道:“大兄,我愿随楚使再走一趟,探探项藉的用意,若是他意不在颍川,那我们根本没必要将颍川让出来。”
刘远不置可否,他总是等到所有人都说完才会发表意见,这一次他的目光转向宋谐:“先生以为呢?”
宋谐慢吞吞道:“其实,颍川也不是不能让。”
安正不由急道:“先生!”
刘远作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宋谐道:“先生请讲”
宋谐指着在地上铺开来的舆图道:“真要论起来,颍川与衡山现在根本就不搭边,中间还隔着一个陈郡,只不过现在诸事未定,到处都乱糟糟的,谁也没有严格照着原先划的郡界去分,否则主公要管衡山,得从陈郡那里路过,到时候麻烦事情就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谐也跟着其他人喊主公了。
刘远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先生继续说。”
宋谐道:“所以除非我们将陈郡或南阳也拿下来,否则不管楚帝将陈郡赐给谁,对方都将横阻在中间,关系好也就罢了,若是jiāo恶,势必成为障碍。南郡与衡山虽然靠南,但也是富庶之地,如果主公有意进取南阳,其实放弃颍川也无不可,否则一口气坐拥四郡,引起的将是所有人的忌惮。”
他顿了顿,最后进行总结:“适当的示弱,可以蒙蔽他人耳目。”
宋谐不擅长军事,所以他这番话完全是站在政治策略的角度上来分析。
刘远久久没有言语,他盯着舆图上颍川的位置,仿佛出了神。
厅堂里呈现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纵然众人知道宋谐说的不无道理,但是颍川郡实在太诱人了,对于刘远来说,这里不仅仅是他的老家,更意味着他的根基,他的事业是在这里起步的,也是在这里壮大的,颍川郡就像是他的福地,令人难以割舍。
理智上谁都知道有舍才有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事实上世人往往是贪心的,得了鱼还想要熊掌,所以才总有最后两者都落空的事情发生。
在宋谐提出放弃颍川之后,孟行和吴虞也赞同了他的意见。
三比一,安正也妥协了。
他很明白,就算再舍不得颍川,现阶段,他们不适合正面反抗彭城那边。
不但不合适,最好还要装孙子,做出臣服的姿态,让任何人都觉得自己这边是真孙子。
八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刘远,等待他最后定夺。
刘远发了半天呆,手指几乎要把舆图上的“颍川”抠出dòng来了,还好舆图是羊皮制的,并没有那么脆弱,这才勉qiáng在主人的摧残下保持了完好。
然后他说了四个字:“受封,让地!”
这四个字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事就此决定下来,但孟行在教导几个学生的时候,却并没有说出会议讨论的最后决议,而是将此事作为功课考核他们。
“若是由你们来处置此事,你们以为这道诏令,应该接受与否?”
被孟行询问的对象有五个,也就是说孟行如今学生的数量涨了将近一倍,除了刘槿,宋弘,刘桢之外,又增加了两个,许众芳的儿子许绩,以及郭质。
虽说刘槿偏于柔弱,许绩也是来凑数的,但这批学生整体的资质都不错,没有特别鲁钝的,教起来也不算费劲。
由于学生们进度不一,孟行也有意栽培,所以经常会把前头的政务拿来作为功课,开导启发他们。
宋弘很喜欢听孟行讲课,在抛却了起初的怕生之后,也变得越来越活跃,就首先应道:“不可接!”
孟行问:“为何?”
宋弘道:“天下人皆知,楚帝只是傀儡,西楚霸王才是霸主,如若接受册封,岂不意味着要屈居人下,郡守如今已有三郡之地,又何须仰赖他人鼻息?”
他今年不过五岁,却已经有了侃侃而谈的谋士风范,只不过稚嫩未褪的声音稍嫌可笑,刘槿他们显然已经习惯宋弘这样形于老成的发言,皆都见怪不怪。
孟行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其他人。
宋弘的小脸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郭质道:“我以为要接!”
孟行:“为何?”
郭质笑嘻嘻道:“因为先生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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