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扬家里暖气充足,又安静,比外面舒适得多,但直到他抓着何弈的手录了指纹,又略嫌费力地单手格开门,何弈都始终沉默地贴在他怀里,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到了,”迟扬拍拍他的后背,将他放到沙发上,示意他松手,“你……”
出口的话没有说完,对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赶在他直起身子前一把拉回他的衣领,强硬又执拗地阻止了他。
迟扬始料未及,下意识伸手去撑,后背挡住了光,模糊的阴影和身体一同拢下来,不偏不倚围成个“沙发咚”的姿势。
他低下头,恰好对上始作俑者的目光——看起来比行为平静得多,只是眼眶被冷风灌得发红,又无端显出些委屈。
迟扬看惯了他温和又处变不惊的模样,乍一解锁了这幅可怜相,觉得新鲜,塌下心来哄他:“怎么了?”
他骨子里还是坏,恶劣地非要逼出何弈实话实说。只是对方也并非谙熟娇羞或欲擒故纵的小白兔,被他这么问了便直白回答:“你别走……”
“还有呢?”
“陪我一会,”何弈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发哑,似乎是灌久了冷风还没缓过劲来,“别走。”
迟扬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他犯浑也不是一天两天,社交场里玩得久了,觊觎他那张脸或是那些甜言蜜语的异性也多,他却偏偏被何弈套牢了,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这么直白地、坦率地依赖着他,却一副无辜又全无保留的样子,仿佛真像何弈自己说的那样,一点情爱规矩也不懂,他教什么就学什么,他给什么就期待什么。
明明是个聪明人,偏偏这时候傻得不合常理,看得人心软。
他依言坐下来,伸手将人圈进怀里,那一副肩骨薄而挺直,甚至有些硌人,却比什么温香软玉都勾得人心痒。他听着枕在自己肩窝里细细的呼吸声,突然有些没了底气。
——那些他在风月场里混迹学来的流于暧昧的东西,真的能安放在何弈身上吗。
这是他想要的吗。
或者再直白一些,他真的有这个资本,像撩到那些小姑娘一样,取悦何弈吗。
何弈却没有察觉他复杂的心不在焉,下巴枕着他的肩膀,似乎很享受这样沉默的毫无保留的拥抱,连手都懒得抬了,就这么让他抱着,心满意足。
哦,行吧——迟扬摸摸他的后背,又想,似乎还是有这么一点资本的。
“迟扬……”
“嗯?”
“他们离婚了……”何弈开了个头,又停下来,似乎没有想好该怎么继续下去。
迟扬也不追问——他对何弈家里那些破事其实没什么兴趣,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是关心何弈这个人,想哄他开心一点,别总跟被家教规矩调教傻了似的,什么都闷着不说出来,也没有一点脾气。
明明是个会抽烟会逃课的人,怎么能乖成这幅样子。
何弈越过他的肩头,望着暖色的落地灯,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言辞,试图找出一个开口,好把这段冗长又无趣的回忆进行下去。
“……我有时候想,活了近二十年,到底有没有意义,”他扯了扯嘴角,想笑,最后也只是克制地呼出口气,似乎这个常年哽在心头的问题一抛出来,他身后就什么也不剩了,“我好像总在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顺从他,或者反抗他——”
“可是迟扬,如果我为了顺从他而品学兼优,又为了反抗他去瞒天过海,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抽烟逃课,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这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迟扬知道这个“他”是指谁,隐约察觉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爹,不是,你父亲——”
“他是个重点中学的教师,在业内应该很有些成绩,口碑也不错,”何弈说到这里古怪地顿了顿,似乎嫌恶心,有些说不下去,简洁道,“……但他有至少十六年的家暴史。”
“所以你这么骗着老师玩,也是因为……那个什么,爱屋及乌,就那意思?”
“也不是……其实大多数的教师都是兢兢业业、值得尊敬的,那样德不配位的很少——他其实不配育人子弟,自己的人生都这么肮脏,怎么有资格教诲他人,”他苦笑道,“只不过他毕竟以这个职业为傲,又一心培养我将来也当老师,有些排斥无可厚非吧……”
他其实没有说完,迟扬却也听懂了。
那大概不是排斥,只是常年扭曲的所见所闻使然,他潜意识里将遇到的老师,甚至同学,都错当成了他的父亲,以在他们面前带上面具为乐,乖得瞒天过海八面玲珑,掩盖他的“本性”。
可那些所谓抽烟逃课说谎成性的“本性”,也不过是他有意捏造出来的东西,连报复他父母都算不上,顶多是骗骗他自己。
这怎么能叫一样呢。
迟扬看着他搭在一边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贴上去,找了个角度握住,跟他十指相扣。
也许确实是旁观者清,他一听就知道何弈是钻了牛角尖,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来了,怕自己没法感同身受,听了寥寥几句就妄下断言。
那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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