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的一声。
兵刃相击,落在宝缨头侧,刺入耳膜,无异于巨响。
耳廓突突地直跳,宝缨却没有摔倒,而是撞入一个坚硬的怀抱,被带着转了半圈。
袁逸辰将宝缨揽在身前,反手一剑,径直刺穿了刺客喉管。
鲜血飞溅,袁逸辰以小臂挡住,一脚踢开尸体,安抚地拍了拍宝缨肩膀:“侍卫们都赶过来了。没事的。”
说完,他松开宝缨,又提剑与残余的刺客打斗起来。
正如袁逸辰所说,皇宫侍卫已经赶到,将佛堂前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跃动,人影憧憧,□□手越逼越近,无论刺客为何而来,都已是无力回天。
宝缨还愣愣站在原地,侍卫们持刀从她身侧穿过,谁也没有多留意一个宫女。宝缨被撞到好几下,晕头转向,东歪西倒,终于退到一棵古柏附近,才扶着树干站直了身体。
夜风袭来,耳侧凉到透骨。
宝缨呆呆地摸了一把左耳,虚虚一握,掌心数根断发。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发髻竟是被刀锋斩断了,垂下丝丝缕缕的发丝,凌乱不堪。
原来……刚刚她和死亡那样近。
若不是今日梳了个蓬松的发髻,抑或袁逸辰没能及时赶来,她此时早就成了刀下枉死的冤魂。
宝缨捂着胸口,踉跄着退了一步,后背已布满涔涔冷汗,后怕这时汹涌而至。
……是他亲手造成的。
公平的讲,符清羽应该没有想要故意杀死她,他只是……
只是和杨灵韵的安危比起来,程宝缨的死活根本无足轻重。
宝缨木然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出身高贵即将成为皇后,一个是连良民都够不上的罪奴。
其实也不只是符清羽,皇城内外,普天之下,随便问一个人,大概都会觉得杨灵韵的命更贵重些。
为什么她会觉得符清羽是例外呢?
站在高处的人,从来都看不见脚下蝼蚁。
她早该明白的,还难过什么呢?
局面似乎已经被控制住了,厮杀声陡然平静,不远处面容沉毅的玄衣男子,身边围了好几层人,可他依然小心地抱着怀中少女,替她擦去面上泪珠,目光温柔又怜惜。
宝缨面无表情,缩在树影里,麻木地整理散开的发髻。
我不难过。
她对自己说。
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地自眼角滚落。
……
黑衣刺客人数不多,意念却足够坚定,在明显落入颓势后,也无人退后或逃跑。
最后的几人,眼见大势已去,竟纷纷咬破齿间藏的毒药,当场身死,无一人被俘。
危机暂时化解,可后面还有数不清的流程要走,连流云阁里的杨相也被惊动了,雷霆震怒,匆忙赶至御前。
距离御花园西门最近的怡景殿本来闲着,现下被当做临时处置的公堂,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杨灵韵受了不小的惊吓,被送去一处清净宫室,等候太医诊治。上步辇前还拉着符清羽的手不肯放,又被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抽噎着走了。
一具具黑衣人的尸首被抬走,留待勘验,石板地面上的鲜血还不及冲洗,偶被夜风掀起,咸腥气令人作呕。
隆冬时节,日头底下还觉着温暖,太阳一落山便立刻冷了。
宝缨在逐渐暗下的夜中站立许久,腿早就僵硬了,通身也都被冷风吹了个透。后来,心口丝丝缕缕的疼痛也逐渐麻木起来,却还是不能走,不敢走。
她抗旨溜出来,又撞见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被问话。
也不知最坏的结果会有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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