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军布好了罗网,严阵以待,突厥人也确实攻破了第一道防线,眼看就要进入夏军的包围圈。
可就在这时,纳喇大王突然拔营,连刚抢来的粮食器物都没带,便头也不回地向北逃窜去。
眼见无法围歼,夏军的应对也很快,程彦康立刻率先锋追出,皇帝也带领中军紧随其后。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
总之,程彦康将那五千骑兵带到了敌后,没追到敌人,却也没有立刻返回,反倒是越走越远,最后彻底和大军失去了联络。
偏不凑巧,符铄坐镇的中军行至十方原,碰到了百年难遇的大雪,军马被冻死大半,既无法向前,也不能立刻撤退。
而早先逃走的纳喇大王重新出现在夏军之后,切断了后方增援的道路。形势立刻对转,设埋伏的人反倒进入了圈套当中。
后来,大军饥寒交迫,苦撑十数日,最后大营被破,几万将士活下来的十不足一,符铄不愿被俘,自刎身亡。
符铄一死,朝中主和派立刻占了上风。战事还没结束,丞相杨用已经下令撤回余部,关闭北境沿线各城城门,并派使臣北上与突厥人和谈。
这样一来,孤军深入的程彦康和五千骑兵再也没可能等到援军,他们在敌后又坚持了六个月,最后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事后,杨用成了力挽狂澜的中兴之臣,将社稷纳为掌中玩物。而程彦康因贪功冒进导致战败,被扣上了“叛国”的罪名。念他本人战死才没有诛灭五族,而是改判为全家流放。
光化十七年,大夏朝数十年之功毁于一役。
那一年,宝缨才七岁,还不大能够理解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周围人的冷眼,连事件的全貌也是之后逐渐拼凑出来的。
入宫的十年,宝缨学会了在夹缝里求生,为了让自己宽心,很少去想往事。
若不是今日符清羽提起,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过雁门的狼烟烽火,总在夜里侵扰睡梦的号角,和操练场上永久不绝的兵戈清鸣。
而回忆一旦开了个头,却又像奔涌流水无法止歇,激烈冲刷过去,所经之处全都再度鲜活起来,让她发现自己不是忘了,只是暂时没记起。
十年了,宝缨垂眸,眼角隐约发烫。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父亲当然也会犯错,可是父亲会是贪功冒进的人吗?
宝缨摇了摇头。
当年她太小了,除了记忆中宽和的笑颜,她其实对父亲所知甚少,更不懂行军打仗的那些事。
但至少有一点她坚信不疑——父亲不可能叛国。
连哄小女儿入睡时,父亲都总是讲斩杀突厥的故事,有时则说起他年少时和符铄交好的往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背叛他的主君,与夷狄狼狈为奸呢?
要不是杨用……宝缨忽然意识到,无论父亲做没做错,当年他也许本可以拥有自辩的机会。
地龙将房间熏的煦暖如春,她却察觉出了一丝凉意。
……
镇北将军进京,御驾出城相迎,彻夜未归。
宝缨难得清闲,早早回到围房。还没进门,围房窗户突然被推开了一道缝,里面的人笑着说:“偷偷求乐寿放我进来的。”
“文竹!”宝缨转惊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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