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阳初升时,盛煜骑马出了曲园。
从曲园到敬国公府的这条路他已走过数次,起初是陪魏鸾前往,上回离京赴朗州前也曾孤身而来,马蹄劲疾,急于见她。然而这回,盛煜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吵架后隔了两日,他确实很想将魏鸾揽回怀里,哄她开心,但毕竟这是他头次放低姿态求和,有些生疏别扭。
且到岳家接负气的妻子回家,这种事他实在没经验,更不知如何向魏峤夫妇解释。
盛煜碰见了大难题,拧眉沉思。
马蹄踏过街市,经过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时,盛煜亦终于想到合适的由头,豁然开朗。遂往铺中买了东西,到得敬国公府门前,翻身下马,昂然挺胸而入。
门房见是姑爷,忙请入府中,一面派人去通禀。
敬国公府的临水敞厅里,魏鸾这会儿正坐在魏夫人旁边,慢慢咬着蜜饯,一双眼清澈如波,落在堂姐魏清澜的身上。宽敞透气的厅里,槅扇皆被卸下,风从荷塘吹过来,带着清新香气。自魏老夫人始,至长房里五岁的小侄子,几乎聚了个齐全。
众人目光汇集之处,是刚刚回京的魏清澜。
她当初嫁往南边时意气风发,后来夫妻感情不洽,纠缠撕扯了许久。前阵子得魏峻夫妇允准,同夫家提了和离,将诸事交割清楚后,昨晚终于抵京。先前的黯然神伤皆成过往,魏峻夫妇因女儿婚事受挫而生的伤心也已过去,此刻阖家团聚,倒为魏清澜得脱苦海而松了口气。
魏清澜亦不见悲态,将途中带的各色特产小吃摆出来,闲闲叙话。
因魏峻兄弟都在,又说些在南边的见闻。
门房的通禀传到跟前,魏峤不好带着妻女尽数离开,便命人请盛煜过来。
少顷,凌于水面的栈道上,男人的身影健步而来。
他今日告了休沐,出门前特地对镜瞧过仪容,玉冠之下俊眉朗目,一身茶青色的锦衫磊落萧肃,腰间束着锦带,将宽肩瘦腰勾勒得极为显眼,亦衬得气度清举。常年习武奔波的人,身形时刻微微绷着,愈显得刚健威秀,姿容逸群。
满厅众人,不自觉地望了过去。
盛煜未料魏家阖府皆在,心中微诧,神情却仍沉稳如水,进厅后朝魏老夫人、魏峤夫妇和魏峻夫妇行礼过,目光往魏鸾脸上驻留片刻,而后状若不经意地瞟向对面的魏清澜——自幼练就的敏锐使然,进厅没多久,他便察觉这位姑娘在盯他。
与长辈们的含笑打量不同,此女的目光过于直白。
在他瞥过去的那瞬,却惊觉似的低头。
——应是意识到这样盯人十分不妥。
盛煜微不可察地皱眉,目光重落回魏鸾身上,语气熟稔而亲近,“诸位长辈都已见过,不知这位是?”他说着,往魏鸾身旁踱步过去,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跟那晚在北朱阁外冷脸质疑的态度判若两人。
魏鸾心里轻哼了声。
不过众目睽睽,她还是得给盛煜留脸面的,才要起身招呼回答,却见对面魏清澜含笑抬头道:“这位便是盛家妹夫吧?果真久闻不如一见,仪表不凡,气度过人。我是鸾鸾的堂姐,先前回京时,也曾见过的。”
盛煜对她没印象,只淡淡点头致意。
魏鸾跟这位堂姐自幼龃龉,即便时至今日,关系也算不上太亲近,倒没想到魏清澜和离归来,还能对盛煜摆出这般热情的态度。遂向盛煜道:“先前父亲蒙难,夫君送他回府的那日,堂姐也在厅中。”
——当时魏清澜婚事受挫,沮丧冷淡,跟盛煜连招呼都没打,只管逗弄小侄子。
魏鸾还以为她不曾留意,谁知道倒是记得清楚。
说话之间,侍女已搬了圈椅过来,摆在魏鸾身旁。
盛煜毫不客气地贴着她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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