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本就依着城内最大的酒楼而设,晚宴自然就近设于酒楼内,又因邀的都是往来云城的富商,所以酒楼提前就把整个东阁楼都腾出来,对排得上名号的大商,商会专程安排了人伺候。
马车刚刚停在楼前,已有伙计热情的迎上来指路,“贵客这边请。”
岁安颔首一笑,搭着谢原的手往里走。
酒楼里灯色柔美,酒香飘荡,笑闹环绕,热烈的氛围扑面而来。
谢原昨日拉着岁安说了那么多,最担心的无非是她会露出马脚。
岁安从未行过商,行话行规怕是也一窍不通。
刚成婚时,她连随他回府拜见长辈都会紧张到指尖冰凉。
谢原忽然后悔昨日由着她睡了,没有仔细叮嘱够,眼下只能应急交代:“遇到不会的就不开口,我来想办法。”
岁安目光扫过周围,非但不慌,还反过来安慰谢原:“放心。”
谢原见她满眼都是对花花世界的探究,便知她新奇多过警惕。
赶她回去已经晚了,又不能在这拎着她耳朵说教。
岁安眼神轻动,将谢原的担忧思虑尽收眼底,她抿了抿唇,忽然轻扯他的衣袖:“元一。”
谢原转眼,看到了面具后亮晶晶的一双眼,岁安压低声音,语气却轻快:“我们现在,像不像一起闯荡江湖的夫妻?”
谢原微怔。
“难道不是吗?”岁安又往他身边靠拢一步,两人挨得更近,外人看来更显亲密。
“乔装打扮,入虎穴,探龙潭,打抱不平,惩奸除恶,你从前向往的难道不是这样的情景?如何,刺不刺激,激不激动?”
本该是要紧的时刻,冷不防被她挑起儿时念想,谢原竟跟着忘了紧张,可细细一想,眼下经历的一切,的确是那么不可思议。
他曾以为,按部就班,在诡谲莫测的名利场中算计争斗,撑起家族门楣,等到了合适的年纪,再娶一个合适的妻子,替他操持家务,相敬如宾,绵延子嗣,便是全部。
可事实上,他因种种缘故卷入风波之中,几经波折,跋山涉水追着一个神神秘秘的八月典,而他本该在长安的家中操持家务的妻子,正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乔装打扮,戏谋百出,陪他共赴这场不知前路的凶险。
年少的愿望,多是热血浇筑,求的是惊险与刺激。
今时今日,他们的处境步步惊险,刺激重重,那些他以为早已焚尽的念想,兜兜转转,竟真在这一刻微妙的圆了一回。
谢原轻轻笑了一声,岁安从这声笑里听到了些不同的情绪,手被他反握住。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仍然谨慎的压低,语气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忧虑,自手掌处传来的温度,是昔日的少年褪去天真的轻狂,练就的沉稳力量。
说话间,他们已绕过热闹的大堂,到了东阁。
“贵客里面请。”
东阁的热闹不输外头,正中央的舞台造成了大鼓的形貌,舞姬点精致妆容,着清凉舞衣,回旋起舞间,香肩娇耸,细腰软折。
如此卖力,却少有专注欣赏的客人,远不如客座中喂酒递果的陪酒姬能勾人,最终只能成为这份香艳热闹里的锦上之花。
然而,无论是台上的热闹还是台下的热闹,都因东阁新来的客人被短暂的打断。
夺目张扬的华服之下,撑起的不仅是浮于表面的富丽,还有浑然天成的从容贵气。
山铮正在席间饮酒,身边美人环绕,谈笑风生。
他察觉骚动,顺势看向近门处,惊鸿一瞥间,目光亦定在了那抹艳色之上。
虽然对方有了极大的改变,但凭着那张奢华的纯金面具和她身边的男人,便足以确定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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