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然日上三竿,整个县城都已然陷入了往日的忙碌。
陆怀熠这才洗洗漱漱,慢吞吞地套上件搭护,伸着懒腰走进院子。
只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今儿的院子好像总显得和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再仔细思量便能发觉,今儿没人再大清早地伏在院子里浇水,也没有人在桃树下头蘸着水写字,没人吵吵嚷嚷地聒噪他吃饭。
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也不像是在香海。
陆怀熠兀自嗤笑一声。
这姜芫娘如今是日渐信马由缰,瞧着他这东家好说话,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头了,回头定得好好给她耳提面命一回才能行。
他百无聊赖地回头往屋里头走,是路过的一瞬,方见得抱厦下头的方桌上似是摆着什么。
他上前揭开了灶台上的竹罩,始见得几只盘盏已然分门别类地归置在盘中。
一碗细长面条黄亮且根根分明,虽已放置了好些功夫,却丝毫不似旁的面条会坨住,俨然是出锅时就在冷水中浸过的冷淘过水面。
盘中有切好的黄瓜丝、芽菜丝、鸡肉丝相佐,摆放得整整齐齐,颜色清丽。
另有一张纸上写着个不算流畅,但绝对规整的“拌”字——
是他从未给芫娘教过的字。
拌面那料汁是芫娘一早就调和好的,里头搁了麻酱、酸醋还有辣椒和麻油。这料汁滋味劲爽,裹挟在滋味清淡的鸡肉和时蔬面条上,便立时为这寻常的冷淘赋予了新的生命。
鸡肉大抵先前就腌制过,虽然色白,却不似寻常的白水煮肉般干柴,更尝不出丝毫腥味。
这拌好的冷淘过水面只尝一口,爽滑又浓郁的口感和味道便足以担得起“美味”两个字。
她倒是还有几分良心,还不忘了把他的饭安排妥帖。
陆怀熠瞧了半天,方自顾自轻笑一声,将那写得墨迹淋漓的字条丢回桌上。
这没人的院子里头,无聊透了。
恍惚少了一个插科打诨的对象,饶是这冷淘的过水面再好吃,也难让人提起太多兴致。
陆怀熠下意识在桌上拨弄起自己的两颗骰子,神思却并不在这桌上。
骰子在他手下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旋,最终又缓缓停在桌面上。可陆怀熠却并没有心思瞧瞧上面的点数,只是再一次拨弄着骰子打发时辰。
也不知是拨弄了几刻,门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怀熠伸出两根手指摁住桌上乱翻的骰子,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起身。
可等得打开了门,他方瞧见门外头不是芫娘。
见得开门的不是芫娘,门外的孙大娘也愣了愣。她讪讪赔笑,举起手里的竹筒:“芫娘每三日都要从我这买牛乳,往常都是六更之前就来拿的,今儿没来拿,可是忘记了?”
陆怀熠滞了滞。
他下意识望向院子,目所及处,冷淘面还在桌上摆着。
他眸子一缩,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冷掏面奈搁,便是久置,也不会似旁的面食一般坨住。这面在桌上,不知已经放了多久。
或许芫娘并不是离去了片刻,而是解了宵禁的六更就已经出门了?
这都几个时辰了?她竟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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