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沈毓真这一僵,周君之只觉得脑子中轰然一声,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他向来性子稳重端庄,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今却对沈毓真如此亲昵……
周君之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像是有开水在咕噜冒泡,烧的他耳根都红了。
他不敢去看沈毓真的脸,这双视线却又不知道往哪里放,半晌只能尴尬地撇在别的地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倒是听见沈毓真一声轻笑。
“师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平和的笑意,像是试探般小心翼翼,说出的话却很是直白,道:“师兄,这是关心我?”
这明知故问一般的理所当然,让周君之顿时觉得有些气恼,仿佛刚刚自己所有的羞耻和无助都是一厢情愿般,连那过载一般的心跳都像是错付似的。几口气间,他便冷静下来,复又看着沈毓真,道:“你也是我乾元观的弟子,关怀你们,本就是我这个大师兄的职责。”言罢,他却像是赌气又像是失落似的站了起来。
只是耳根还是红的。
沈毓真瞧着他泛红的耳根,眸色深了深,似乎在琢磨他这句话中是不是有闹别扭或者生气的口气,但开口却又意外道:“可是与我相比,大师兄明明更关心那位崔师兄才对。”他说的崔师兄,自然是崔知明。
周君之心中一顿,听出他话中有话,不免又看向他,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沈毓真还懒懒散散坐在地上,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托着腮好整以暇瞧着周君之,认认真真道:“他们都说,崔师兄被罚思过崖,那地方天寒地冻,只有大师兄帮他带些衣物和伙食。崔师兄虽然在观里人缘不好,但有大师兄照拂,前路也未必坎坷。”
观中这些传闻,周君之不是不知道,如今都传到沈毓真这个外门弟子耳中,想来已经流传甚广。可周君之听着,脸上的表情倒是平平,像是见怪不怪一般,只是淡淡道:“崔师弟他情况特殊,对他多有照拂,也是我这个大师兄该做的事情。”
本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番解释,却不料沈毓真的态度却忽然认真起来,甚至声音都拔高了些许,郑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周君之被他这忽然严肃的问题说得一怔,颇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毓真。便见沈毓真已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和那些不正经的表情,目光依旧灼灼地瞧着他,甚至一字一句道:“真的只是师兄弟之间的关怀吗?倘若崔知明有一日颠倒黑白,倘若崔知明有一日满口胡言地同你装可怜,你也会相信他吗?”
这话实在有些太失礼了!而且沈毓真的身份在这里,他如此口出狂言,简直就是对内门弟子的诽谤!
周君之心中骇然,一时间无法理解沈毓真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心中顿时有些怒意,正是开口想要训斥,却倏然又听见沈毓真带了些悲悯与心痛般的口吻,规劝一般道:“师兄,别自己去做傻事。”
这话仿佛在他心间一敲,激荡的回音骤然驱散了他当前心中所有的情绪。
于是一切都变得朦胧和似曾相识起来。周君之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曾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而当时那个人还曾那样急切的……让他“等着我”……
周君之倒吸一口冷气,那些早已模糊的梦中之景,仿佛重新在他的脑海中燃烧。而这份莫名的熟悉感,让周君之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沈毓真。
梦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他甚至也听不大清楚对方的声音。但眼前真实的沈毓真,与梦中救他的人,却似乎有着如出一辙的气息。这气息如同照透死水的晨光,是救赎与希望。
可一旦与梦中的事情联系,周君之便又像是坠入了迷雾中一般迷茫。虚幻的梦境怎么能同真实的现实相比?沈毓真与梦中救他的人是不是同一人,又或者这只是什么命中注定的巧合?而自己对沈毓真的心情又是什么?周君之一时间无法想明白,因此他只是张了张口,面对着态度笃定的沈毓真,他给不出回答的话。
而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了叩门之声。
显然是有事情找到了周君之。沈毓真也知道,作为乾元观的大师兄,周君之不可能有太多闲暇的、自己的时间,而眼下两人的比试也已经结束,沈毓真的目的也算达成,他自然没有理由再耽误周君之的时间。
因此他也没有等周君之的回答,而是拍拍衣裳站了起来,默默去拾掉落在一边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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