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知夏贴心地随侍在身后。见春快走一步,压抑着激动低声对柔嘉道,“公主,殷二公子模样俊呢!身量也高大,瞧着十分英武……公主眼光真好!”
方才她远远瞧了殷绪一眼,只觉得他身量很高,似乎能比翔龙殿的那位高出一个头;容貌看不仔细,但粗看也知十分俊俏;虽不如皇帝高贵,但比皇帝更显英姿勃勃、沉稳可靠……她有些明白公主为何要选殷二公子了。
柔嘉抿抿唇,没有接话,走出凝秀殿的院门,恰好看见殷绪的背影。少年一身黑衣,脊背挺直,瘦削却轩昂,十足地英气。
不久之前为护自己惨死的人,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柔嘉红了眼眶,忍不住喊,“殷将……殷二公子!”
那声音清甜婉转,却十足陌生,殷绪压下心头的一点诧异,面无表情地回头。
少年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带伤的唇,一寸寸展现在柔嘉面前,虽略显青涩,却实打实是上辈子熟悉的模样。
只是那看她的眼神,却是那般冷漠,丝毫不见上辈子的温柔。
柔嘉清楚意识到,现在的殷绪,不认识她。上辈子拼死保护她的人,现在却,不认识她。
心头忽然涌现一丝委屈和酸楚,让柔嘉杏眸浮现水雾。
殷绪莫名。他亦看着柔嘉。少女身形纤弱,容色清丽,美过墙头灼灼海棠;一双眼睛湿漉漉明亮亮,好似汪着一潭秋水。
他听说过,慈宁宫有位柔嘉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生,雪肤花貌,姝丽无双。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位。可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见春见殷绪站着不动,只盯着柔嘉瞧,只当他被柔嘉的美貌惊呆,忍笑提醒道,“公主面前,你怎么不行礼?”
到底是个陌生人,一切与他无关。殷绪抛去心头的一点疑惑,恢复无动于衷的模样,冷漠低头,掀衣欲要下跪。
柔嘉急忙阻止了他,“不必行礼,殷将……殷二公子。”
他是豁出性命为她的人,永不必朝她下跪。
柔嘉用力将水气眨去,努力漾开一个甜美的笑容,一瞬不瞬地看着殷绪,“我只是……想告诉你,见到你,我很开心。”
少女的嗓音带一点哽咽,殷绪抬起眼皮瞧了瞧她,淡漠拱手,声音如冬日冷夜冰霜凝结,凉薄得没有一丝温度,“多谢公主。”
柔嘉没再说话,殷绪转身,跟着宫人进入慈凤殿。柔嘉略一犹豫,也轻悄悄跟了过去。
生为将军府庶子,殷绪从未入过宫。担心殷绪局促,太后将召见殷绪的地点,选在了东暖阁。
殷绪跟着碧彤进入。柔嘉后进大殿,竖起手指朝正厅的宫人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恳求地看了她们一眼。
凝秀殿的公主太乖,那样恳切的眼神看过来,谁也不忍拒绝。宫人们轻轻一笑,答应了柔嘉,一个个默不作声。柔嘉便躲在暖阁门边,偷偷听起里面的对话来。
见春和知夏本跟着柔嘉,见了柔嘉的动作,露出打趣的神色,柔嘉耳尖通红。
殷绪进入暖阁,恭敬地给太后行礼。太后坐于塌上,姿态随和,不动声色打量着他昂藏的身形,待他行礼完毕,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殷绪手指蜷了蜷,对今日的这次召见十足茫然。不只他,将军府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入宫之前,他们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要小心应对,不要得罪贵人连累府邸……
殷绪心里发冷,得罪了又如何,就算是下狱,又能比殷府的日子,差到哪里去?而殷府是否受连累,与他何干?
殷绪冷漠至极地抬起了头。
太后细细打量过去,只觉得殷绪确实是英俊硬朗的长相,只是那嘴角……
“是个俊朗小子,”她和蔼地笑了起来,“怎么受伤了?”
殷绪垂下眼皮,淡声道,“不小心摔的。”
门外的柔嘉抿抿唇,转头看向知夏,知夏立即懂了她的意思,转身离去。
太后对那句谎话不置可否,又问道,“听说你在殷家子辈里行二,你娘亲是谁?”
殷绪手指蜷紧,沉默片刻才道,“区区贱籍,不足为太后娘娘挂齿。”
门外的柔嘉柔白手掌用力贴紧了墙壁。殷绪的声音一贯低沉清冷,但这次,她却听出了一丝低落,忍不住心疼起来。
太后偏了偏头,一时不知殷绪这“贱籍”,到底是谦称,还是当真。但她没有追问,而是笑道,“今岁几何,可有职务在身?你父亲乃堂堂大将军,你应当也从军了吧?”
从军?殷绪紧绷了脸颊,心中冷笑。因为这个问题,他与殷烈,已经吵了五年。殷烈想让他去城北大营,那是殷烈的根。可他与殷烈矛盾日久,不愿听从,只想去西江大营。
争吵的最后,是殷烈极不耐烦的一句,“那你哪里也不要去了,省得丢人现眼!”
太后还等着回话,他漠然道,“贱民虚岁十九,在家习武。”
“嗯?”太后诧异,“怎地没有入军?”
殷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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