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那屋的灯烛仍亮着,窗花上落有少女趴桌的剪影。
狼王进了丫头的寝屋,拎了件外袍给人披上,瞥见被兔丫头臂肘压了一半的书册上头的画,当即震住。
又翻了翻桌案那一摞书,上头的几本还算正常,藏至最下头几本,光是书名便气得他火冒三丈。
《那个村寡妇集》,《风花雪月传》《宫禁三十六势》,看那书封及书页卷起的飞边,就知道经常翻看。
以为她读书用功,原是全用在钻研这些淫秽书册上,狼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狠狠往桌上一敲。
之后,他追着兔丫头打了一宿,险些累死他。
狼王十分后悔送冤冤去学堂读书识字,正儿八经的书不喜欢,偏爱读不入流的故事杂记,甚至不堪入目的绘画图册。
自挨了那顿打,兔丫头消停了几日。
三日后,翻墙溜出去,又去学人类的坏。
半夜三更,冤冤翻墙回来,见老狼的屋子一片漆黑,她静悄悄推开门,迈着猫步走至榻前,将手中的一束红穗结,放人枕边。
方要开溜,狼王掀开眼皮,打个响指,屋内烛火自燃,“偷偷摸摸的干嘛,你有点姑娘的样子。”
“我整日穿裙子,哪里不像姑娘了。”冤冤拾起枕边的红穗,递给狼王,“这是我打月老庙捡了一天一夜的红线头,才结成的同心穗,你为我扎一盏花灯,灯下缀上这同心穗,可照亮姻缘路,你我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啪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是红线缱绕成的同心穗,落至地上。
那极轻的一道声音,落在狼王心头,犹如万马奔腾千锤百鼓春雷惊蛰之声。
“混账,我是你奶爹,一手将你抚养长大的爹。”
冤冤亦红了眼,“又不是亲爹,况且我们是妖,不是人。你为何要将人类的诸多伦理道德条框加诸于身,再说,人类的话本上还有养成系列什么的。”
狼王抄起墙角扫帚,朝冤冤打去,“我叫你去识字读书,你都学了些什么回来。从小到大,我还是打得你少。给我滚去柴房跪着,三天不准吃饭,好好反思反思。”
冤冤难得未同狼王顶嘴,乖乖去了厨房。
夜里,松鼠跟四狼五狼给她送饭,冤冤没吃。
这三天,狼王的眼皮未阖一下,他不断反思,是自己哪里做错,才让小丫头对他生出这般心思。
她方三百岁,相当于人类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懵懂之际,小得很。
而他呢,活了两千岁的老狼,再望镜中的脸,鬓角生灰发,色衰肉弛,怎么看都像她爹。
第四日,松鼠与狼群掐着点,往柴房门侧放炮仗,恭迎姑奶奶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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