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是那个欺负我的调皮小男孩儿朱一强的时候,我和他之间,是有着孩子间的天真爱恨的;
但在他成为彦一后,我们再次相见,他和记忆里朱一强的巨大反差,他的消沉乖张恐惧绝望,让我震惊,也让我悲伤。
如果你见过一朵花开到最好,你又怎会忍心看它在你面前以残忍的方式被践踏掉。
正如遇见封信时的自己,心动乍起,还未仔细分辩那方向与意义,就已经全力在黑夜里向前奔跑。
而对那时的彦一,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拉住他,死死拉住他,哪怕他的世界黑暗无边,我也不能让他这样沉默地被吞噬掉。
时至今日,我满怀内疚,不知当初这点儿私心,于他是对是错。
当日那树,已经亭亭,当日那云,流过四季,而当日那悲伤少年,眉间却依然阴郁。
我盼他终有一日看见明媚的光,却只在他眼里,见到冰冷恐慌。
我太累了,知道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体力面对,遂爬到七春床上迷迷糊糊卧了几小时,似乎还未睡着,天已蒙蒙放亮。
听到客厅里传来很轻的声响,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这也是那时看护彦一留下的后遗症,无论睡眠多少,一有状况,就能立刻清醒精神。
我走出去,看到彦一穿着一件薄薄的米色毛衣,坐在阳台上,窗子大开着,微光倾泻洁净,有薄雾无声而缓慢地流淌,看来会是个好晴天。
他回头,看到我,隔着几步远,仿佛能感觉到他眼神一亮。
我不出声地拿过他手里的玻璃杯,没有意外果然是刺骨冰凉。
我转身去给他换热水。
“景城小叔不是说你们这周五的飞机回香港吗?也该过年了。”拿起沙发上七春扔的一床薄毯子给他罩上,把他捂得像个严实的大茧,我才在他身边坐下,开口问他。
他看着我忙活,目光跟着我寸步不离,像个小孩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我身边时,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我照顾他,他依赖我,然后我逃离他,他追赶。
我突然想起他在彦景城面前说的话:“我要她执我之手,冠我之姓!”心里不禁一凛。
我这是在做什么?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对自己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厌恶感。
“我不回去了。”像是觉察到我突然的顾虑,彦一缓缓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天空,语声轻缓地说。
“为什么?”虽然知道他突然到我这儿来睡肯定有原因,但我仍然吃了一惊。
他在c城早已没有家,也没有了亲人,因为生病,他甚至没有读大学,这些年一直闲赋,在我心里,他是完全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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